咽泪装欢(4)
“这朵白玉兰倒是顽强,早上见你时,便戴着,如今还是生机勃勃,想来,春日是给人希望的。”
江小姐低头看了两眼,笑眯眯道:“是啊,总还是有希望的。”
自己却不知,这几个字,竟有些悲凉。
“晼晚,你和老师很像,都是那种温柔到了骨子里的美人,只是一眼,便能让人永记于心,足够回忆。”
“瞧,这春日不仅有希望,也容易勾人回忆呢!”
睹物思人,再熟悉不过的事儿了。还记得以往,外婆总是喜欢带他俩来这茶楼,坐在二楼,听上半日的书。所有的宠辱不惊,不过是一日一日养成的。
郑小姐走的那日,若是说不伤心,不难过是假的,若是说伤心欲绝,恨不得随她去了,也不竟真实。她是在一个清晨,闻着花香睡去的,没有痛苦,优雅了一辈子,连离开那日,也是穿戴整齐,安安静静地去了,如睡着了一般。老之将死,奈何轮回,是人世间最常见的事,无需痛苦,只是微微留有不舍。
喝完茶,生哥送她回了家,只是楼下,便止步。他是住在宿雨堂的,从郑小姐收留他的第二日起。
脱了高跟鞋,瞬间矮了一节。
她对着镜子,将耳环,还有那朵白玉兰,一同取下。又取了簪子,放下一头青丝,转身拿了套较保守的衣服,换上。头发不再用木簪挽起,反倒梳了个造型,一切已妥,她又开始捣鼓起妆容,随后穿了双平底的布鞋,出了门。她出了后门,在巷子里穿梭着,随后拐进了一家的后门。
“江小姐,您来了。”
“嗯。”
老婆子眯着眼睛,笑着招呼她进门。细看,这老婆子穿的一身衣裳,布料虽不及她身上的,倒也是上品,况且,衣上绣着的花纹,那叫一个精致,年纪虽大,却依旧施着粉黛,风韵犹存。只是,衣裳的颜色亮眼了些,不太适合这个年纪。走起路来,也是一扭一扭地,不得体。
“巧姐儿,江小姐来了。”老婆子带着江小姐进了一处房间,房内布置得精美,一切还是照传统布置的,珠帘,帷帐,一张红木拔步床,却也是分粗细的,瞧这张床,是细的,红木上雕着花,虽不及公主小姐的精美,却在这院中,称得上是上品了。
“晼晚。”姑娘长着一张瓜子脸,穿着蓝色的衣裳,头上簪着花,眉眼都是细细描过的,不同于江小姐的优雅,是一种带有魅惑的美。她上前,握住江小姐的手。
“巧姐儿。”她叫天巧,要比自己大一些,叫名字吧,似乎不太礼貌,如此,便随着其他人叫巧姐儿了。
“想来你们姑娘家有话要说,我就先退下了。”老婆子还贴心地替她们关上了门。
“听闻今日你唱了出新戏,好的不得了,想来该去看一看的,终是没去成。”她拉着她,坐在那张红木桌子前,又替她倒了茶。
“想听,日日都有的。找个空闲时间去听,不打紧。”
“巧姐儿,昨天晚上,我又做那个梦了。”
“小重山?”
“嗯。”江小姐点点头。
“你还要一直等下去?”
“应该吧。”江小姐轻抿了一口茶,眼神惆怅。
“若是一直没有消息呢?就一直等下去?”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我也劝不动你,便是如此,切莫负了你的一片真心。”
……
眼见着太阳快要沉下去,那老婆子进了巧姐儿的房间。
“江小姐,我们也要营业了,您看…”点到为止,聪明人自会明白意思。
“我这便去。”
“巧姐儿,我走了。”
“去吧。”巧姐儿替她理了理鬓边,摆摆手道。
江小姐跟着老婆子,来了二楼西边的房间。
老婆子一直陪着笑脸,生怕惹江小姐不高兴,摔门而去。
“江小姐,您若是有什么需要便叫我。”
“知道了。”
老婆子退了出来,关上门,又对门口的两个丫鬟吩咐了几句,这才扭着腰离开。
房内,江晼晚席地而坐,她的手,轻轻抚上古琴的琴弦,随后用手指轻勾琴弦。一把好琴,可惜了,流落在烟花柳巷之中。
这里是书寓,供男人享乐之地,这儿的校书卖艺不卖身,不过只是少部分姑娘,大多数不过是打着个幌子,竟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比书寓低个等级的,那便是镇子最南边的堂名了,那儿不打幌子,直接是钱与身子的勾当。
江小姐如何来了书寓?有一日,她来寻巧姐儿时,抚上古琴,被这儿的老婆子看上,盛情邀请她来书寓中弹奏。开始,她是不答应的,后来,岂非是她试图用一曲琴,唤醒人们心中的善?倒也不然,主要原因还是,这书寓中混迹着各种人,打听消息什么的,要比在外面容易得多。如此种种,最后她便应了下来,七日来此奏一曲,老婆子倒也守信用,吩咐着几个丫头,好生照料着她,也从不让男人靠近,保守秘密,只是每七日,在这西边的房子中,焚香奏上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