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泪装欢(21)
苏先生,多么疏离的称呼。像是一把利刃,刺在他的心头。他张了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
半天,他只轻声道:“晼晚,我们一起去乘船吧,天色晚了,不安全。”
她未拒绝,一个人走在前面。
等到了船边,她说:“苏先生,我们就别同乘了吧。”
“好。”
“晼晚,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对她的。”他叫住了她,不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
她上了船。
“苏先生,此生,死生不见。”
船缓缓离开,他也上了另一条船。
听闻爱情,十有九悲
船下,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她今日穿着一身黑色旗袍,没有半点花样,黄昏至,她取了一朵白色山茶花,让他替她簪上,原来今天,她如此装扮,早就已经作了打算,在夕阳西下之时,以此祭奠她的年少情深……
船行至中途,她取了那朵白色山茶花,不作留恋,将它抛进水中。
第二日,他就回了苏州。
他没有质问阮言秋,与平常无甚差别,整日在外忙着生意,就像这次,他真的只是去周庄谈生意。
第二日,她仍旧与往常无异,登台唱曲,重复着七年间的生活。
这次,没有歇斯底里,所有的情绪都深埋心底,第二日曲毕,她打了招呼,就回了家。
她将那本无名的词集和年少往来的书信,统统放进了包里,带了一壶酒,一些糕点,又换了一身暗色衣裳,动身去了郊外。
不过几月,阿伯的坟上已生了杂草。她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了地上,伸手,替阿伯拔了草。
“林先生,我来看您了。”
“林先生,您找到郑小姐了吗?”
“林先生,我的苏先生把我弄丢了。”
她将带过来的酒,洒在他的坟前。又将带来的点心,整齐摆放好,然后蹲了下来。
“林先生,现在想想,您很幸运呢,您陪了郑小姐一辈子,可是我的爱情,只有七天。如同一场梦,梦醒,雾散,什么都没了。”她微笑着,面容恬静,似乎只是在同好友说些三三两两的生活小事。
“林先生,我很勇敢,一滴眼泪也没掉。您曾经说过,眼泪是债,下辈子要还的,下辈子,我不想再有牵扯了。”
“林先生,您之前同我说,若是满心希望,盼望着一个人,那他即使远渡重洋,也会听到心声,迟早赶回来的。如今我终于盼回了他,却不得厮守终生。”
“终是我太贪心了,盼回了人,又盼着他同我情深意切,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林先生,郑小姐应该会夸我的吧?我果断地同他斩断了关系了呢。”她的眼里,装着天,装着云,装着万物生,可以后,独独不会,也独独不能装进苏先生。
蹲的久了,腿有些麻。她慢慢站起来,走到那边的树下,用捡来的树枝撅着土,而后换做手,在土中,挖了个不大不小的坑。
她最后看了一眼《小重山》,随后词集同着那些书信,一同落进了土坑,火柴轻轻一划,掉在了信纸上,小火苗肆意生长,侵蚀着每个曾经细细勾勒,饱含深情的文字。
她蹲在边上,看着这场无声的战争,最后,火胜了,只留下一堆黑色的灰。她将之前挖出来的土,填进去,又用手拢紧。秋日青草枯黄,翻新过的土,不甚突兀。罢了,待到明年开春,风吹绿嫩芽,便无人知晓,此处埋下的秘密。她捡来几块石子,放在新土上,似乎这样,就能掩人耳目,在开春前不被发现。
这是一场葬礼,葬了她的青春,独她一人怀念。
“林先生,我不能明目张胆的怀念,因为还有个姑娘在等他。”
“林先生,我走了啊!”
这是第一次,见她背影决绝,甚至连回头都不曾。
她不能明目张胆的怀念,因为还有个姑娘在等他。所以,她葬了她的年少情深,什么也不留下。
光在回忆里,月在暮色中。
以后可别把七天的年少欢喜,当成一辈子的情深意切。
第8章 情怎了
临近年底,宿雨堂比往年关门都要早些。
张海生给宿雨堂上上下下都发了红包,和江小姐一同回了苏州。彼时,苏州城内已下起了小雪。
苏州城门口,停了辆黑色汽车,在这个年代,极为罕见,不用想便知道,定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晼晚!”一身西服,文弱书生模样的先生靠在车边,等见着了马车,连忙走过去。
“二哥。”马车停下,江小姐掀了帘子,轻声笑了笑,就要出去。
他已伸了手扶她,江小姐顺势搭上他的手,下了马车。张海生也跟着下了车。
“晼晚更漂亮了!”男子揉了揉她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