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泪装欢(16)
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曾经想过许多种可能,也有过许多假设,如果七年前,没有发生那些事儿,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了亲,儿女成双了呢?或许吧!一切的假设,终归是按照人们的意愿展开的,添了个人主义色彩,从根本上讲是不公正的。
星星的光微弱,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碎在地上,她好像又回到了七年前……
第6章 初相遇
那年夏至,她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郑小姐去了苏州,她跟着张海生,待在宿雨堂里。那个时候,张老板还是张先生,在宿雨堂中,也是能顶起半边天的。
知了在树上不停吟唱,哭诉着暑气逼人,热浪滚滚。张海生在前厅忙着,太阳西下,她一个人溜了出来,身上只有几个铜板,跑到东边吃了碗绿豆冰。
吃完了,就傍着河边的柳树,慢慢往回走。
这么多年,周庄上大致没什么变化,不过是新旧交替,孩童长成少男少女,老人落叶归根,入了黄土。初见,是在糖葫芦的摊前,糖葫芦摊,便是中秋那晚,见到的糖葫芦摊。
山楂极酸,裹上一层糖浆,里面红彤彤,外面亮晶晶的,特别好看,一根竹签上五颗,大小一致,外观相似,摆放齐整,格外诱人。她的眼珠子一转,默默地吞了口水,摸了摸口袋,什么也没摸到,别无他法,她准备默默离开,可腿怎么也不听使唤,定在了树下。而后,她走上前去,盯着那一串串的红果,咽口水的次数变多了。
“晼晚,想吃糖葫芦?”老板是个阿婆,与外婆相识,待她也格外亲切。
“不想,我就看看。”她摇摇头。
“拿去吃吧!”阿婆取了一根糖葫芦,递给她。
她便是知道如此,才答了不想。
“不用了,谢谢阿婆。”她道了谢,就径直离开了,头也不回,完全没注意到身边还站了人。
“哎,小姑娘。”他的个子很高,拦下她的时候,恰好逆着光。初夏,甜甜的糖葫芦和心动伊始,伴着害羞脸红,就这样一同深深嵌进了她的心底。
她抬起头,他朝她笑,递给了她一串糖葫芦。
“给。”
“拿着吧,我不是坏人。”
她生平第一次无功不受禄,便从那串糖葫芦开始。
她伸手接过了那串糖葫芦,轻声道了句“谢谢”。
“不客气。”
夏初,微风拂面,凉爽舒适,他的背后,是一大片绯色的晚霞,往后,再没有哪一天的傍晚,能与这天相媲美。
“你是周庄人吗?”
“我从小在这儿生活。”她是苏州人,不过从小被送来了周庄,与外祖一同生活,周庄人,她应该只能算半个吧。
“我是苏州来的学生,来周庄采风的。小姑娘,这几天你可以带着我转转吗?以糖葫芦为酬劳如何?”
“好啊。”或许,他以为她是为了糖葫芦,不过,她自己却分不清,她到底是为了糖葫芦,还是另有目的。在他提议后,她也没作犹豫,答应了下来。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相信一个陌生人,周庄的人,每一个都值得信任,许是水土原因,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那就从今天开始,带我去吃饭可以吗?”他看了看她手中的糖葫芦。
“好。”她小口小口吃着糖葫芦,斯文极了。他在一旁,低头看着她,轻笑。
她带他去了那家酒馆,便是今天他带她去的那家。
“你叫什么名字啊?”两人寻了个靠窗位置坐下,她与同龄人不一样,她总是坐的端端正正的,做事也是温温柔柔,不缓不急。
那天,他问了她的名字。
“江晼晚。”她怕他不认识,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下来,他坐在对面,认认真真看着。
晼晚之时,遇见了晼晚。
“远路应悲春晼晚,残霄犹得梦依稀。你的名字很好听啊~”
“那你呢?”她也学着他的模样,问着他的名字。
“我叫苏子破。”他也照着她的样子,手指沾了水,在木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可曾读过《小重山》?”
“不曾。”
“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这便是我名字的由来。”
后来七年,她最喜欢的词便是《小重山》,连带着李清照,也成了她最爱的词人。
“你可喜欢听曲儿?”
“曲儿?”
“你若是喜欢,明日便来西边,从这儿往前走,等到了交叉口,过了石拱桥,见着紫藤越过墙,便是了。不过需早些,晚了就要等到第二日了。”
“收费不贵的,五文钱便够了,明日我在门口等你,替你付了座儿钱。”她认真极了,细细道来。
“好,我肯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