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狗(97)

作者:江予白

朦胧间,众人听见入口处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戚如珪循声瞧去,见竹帘缓缓升起,后头走出位瓦灰色长袍青年。

他的身后,跟着位与他同样大小的男人,脸上戴着半边镶金面具,难掩眉目温存。

傅临春。

戚如珪心口一漾,目光不自觉地亮了几分。斑驳的竹影投入廊中,映得两位不速之客仿若谪仙。

顾行知敏锐地察觉到戚女的异样,还以为她这又是看上了其中哪位少年郎,这本就造作的心情变得更造作了。

“别看啊,有什么好看的!”顾行知伸手挡住她的眼,“看我,看我嘛。”

“别闹。”戚女用筷子撇开他的手,眼睛全程跟着傅临春身后那个人走。裴云今儿新换了一身烟青色的素服,走在花花绿绿的人堆里,清新得能掐出水来。

她说:“这人是不是也跟着傅侍郎去了关阳行宫?”

顾行知吊儿郎当道:“听说是刑部新来的,叫什么裴云,也算咱们的同寅。没准以后还得打交道。”

他看戚二越看越起劲,那眼神像是要把人盯穿似的,忙提醒道:“悠着点,那种货色你也看得上,真搞不懂你的品味。”

“我连你这种货色都能咽,还有什么货色不能。”戚如珪呷了口酒,像是想起了些什么,转头问顾行知:“你那香囊带了吗?”

“干嘛?”顾行知取下腰间囊,“你要喜欢,送你好了,只是你不许再看其他男——”

顾行知还没说完,戚如珪一把夺了过去。她细细翻看着上面的图样、手工,总觉得熟悉,却说不上来哪里熟悉。

场内氛围愈来愈热,交谈声、助酒声不绝。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戚如珪把囊塞回顾行知手中,趁着人多,没人注意他们,低声正色道:“你这香囊,傅侍郎身上也有一个。”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顾行知看了看,不屑一顾道:“蔺都贩售香囊的绣坊就那么几家,排开那些小摊小户,同家绣坊的手工类似,也是有可能的。”

“话是没错,可我……”戚如珪越说越觉得古怪,说不上来的古怪。

反倒是顾行知,还在为她多看了两眼那男人而生气。他怕又遇到一个徐祥,一个匡野,一个宋子瑜或公孙惑,顾行知觉得,自己就像待在一个四处漏水的屋子下,他随时得注意着哪个洞里流出水,哪里有情况,他就冲过去拿手死死捂住。

他颔了片刻,道:“实在不行,你把它拿回去,慢慢看。”

“可以吗?”戚如珪目色一凝,斜眼看往他的腰。

“可以啊,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顾行知随手解下,又塞回给了她,他冲着戚如珪露齿笑了笑,乖巧道:“那你现在可以喂我了吗?”

戚如珪正要反驳,广元居莫名安静下来。风念柏撤了歌舞,对在场宾客道:“今儿原是七贵的宴,但在下还是做主,邀了傅侍郎与他的友人一同前来。各位还望莫要见怪,莫要见怪啊。”

“咱们是不见怪,”底下有人应声起哄,“可也得要有脸来才行啊~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大笑。

戚如珪睨了眼傅临春,他并没什么反应。而他身后那位男人,因戴着面具,也看不出是何表情。两人干干站在厅中,任屋外光影投身,照得他们澄光荟萃,如若天人。

“既是风家盛邀,傅某自当前来。只是刑部有点事,给耽搁了,来晚了一些,望各位海涵。”傅临春面色柔和,向在座各位揖了一揖。

风念柏示意他们入座,傅临春并不着急,只幽幽踱到那位跟前,轻声说:“这位兄台似乎对傅某人很是不满,不如在下敬你一杯如何?”

“少来!”那人一手推开递来的杯盏,愤慨道:“这不是七贵也就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喝了你这寒门的酒,我还怕沾了穷酸晦气呢。”

“有话好好说嘛。”副座上的温澜拉着风念柏一起打起了圆场,发话的是梁家人,虽也不是七贵子弟,家里却有天下第一商号的威名,不是个能轻易招惹的。

傅临春拦住意欲上前的裴云,定了一定,轻笑道:“那劳烦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您满意?”

那人得了捧,愈发得意忘形:“寒门嘛,都是群臭老鼠,不如你就跟你这朋友,在这儿给我们学一段老鼠叫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一边说,一边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其他人听着,难免觉得滑稽。人群中只有戚顾二人无一丝喜色,座上的风家夫妇,亦满心错乱,不知该如何安抚。

素来寡言的裴云发话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人听到裴云说话,这才注意到他的脸。他盯着裴云看了半天,戏谑道:“你家中父母见着你这样,不觉着恶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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