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狗(53)
顾修说:“淮阴氏芳名举国皆知,她的女儿,自然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顾重山瞅着顾行知微妙的辞色,款款道:“也难怪戚泓能为淮阴氏散尽千金,据说当年为了娶她,差点连棺材本都搭上。”
顾巍顺从道:“自古红颜配良将,戚老帅他担得起。”
顾重山看了眼顾行知,一脸不动声色:“是啊,自古红颜配良将,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位红颜,又会配哪位良将呢?”
顾行知清楚爹爹又在寻他开心,却又不想戳破,只撒欢说:“爹爹回了蕃南,记得常给儿子写信。”
顾重山拍了拍顾行知的肩膀,满脸期冀。这些年来,他眼见着这个鸡飞狗跳的混小子长得比他还高,这肩头也一年比一年硬,手掌覆盖在上面,满是坚实与可靠。
顾重山说:“为父一去,不知何时再能回京,你一个人在蔺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顾行知伏礼道:“爹爹教诲,儿子一直谨记在心。只是爹爹也要照顾好自己,莫让儿子担心。”
漫天大雨自山边袭卷而来,天空一片浑浊的铅色。顾重山重整了整斗笠,翻身跨上马,含眉道:“你莫嫌为父啰嗦,临走之际,为父还想提醒你一句,交心莫交全,斩尽莫杀绝,做事留有三分余力不是懦弱,而是为了把这力气,用在更值得倾付的情义之上。”
顾行知复又低眉,说:“儿子记住了。”
烈马长嘶声起,应着茫茫水色踏尘而去。顾巍顾修与顾行知紧紧一抱,不多废话,起身跟了上去。
顾行知站在伞下,见龙虎军的大旗逐渐模糊在雨里,郁色渐起。那是他终生为之奋战的信仰,也是他一生渴望守护的风华。
如今它乘着风雨,归到蕃南去,而他,伫立在这蔺都城里,为它点亮第三只眼睛。
……………………
公孙惑挑开帘,对着正在抄书的惊鸿说:“陪我去见一个人。”
惊鸿受宠若惊似的放下笔,欣喜道:“先生愿意带我出宫?”
公孙惑将手里多出的一把伞扔给他,径直往阁外走,他语气清淡:“我们去见的这个人,是刚进京的戚家二小姐,她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一些吧?”
惊鸿知道公孙惑指的是戚如珪在燕北的那些事,这些他都听宫里的宫女太监们碎嘴时说过,遂肯定道:“属下知道。”
公孙惑说:“无论你听到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见到了她,一定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明白了吗?”
“明白。”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甬道上,相继无言。来往的洒扫太监见路上走着的是宫里的大红人公孙惑,都不约而同地跪下了身子。
惊鸿说:“地上都是水,他们就这么跪下去,先生就不心疼吗?”
公孙惑眼皮子都舍不得动一下,清清冷冷说:“世上比衣服沾了水还惨的事多的是,难不成我全都要心疼一遍吗?”
惊鸿不知自己又触到了公孙惑哪根弦,忙止住了话题。
两人出了宫门,直奔西市大街的燕子楼雅房。公孙惑赶到时,戚如珪已等了他多时。
公孙惑微微一望,见她杵在一扇云杏缭绕的屏风前,正颔首读着上头的诗。许是来时匆忙的缘故,她的发尖还带着水。三两根鬓发就这样粘在她脸上,将她的那对桃花眼衬得更加曼丽。
屏风上题着的,是戴叔伦《苏溪亭》中的后两句,“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
公孙惑微笑道:“戚姑娘也好诗?”
戚如珪听见声音,忙转过身,却见公孙惑身后跟着个小跟班,模样甚是清秀。
“司天监新选上来的少监事,叫惊鸿。”公孙惑自顾自坐下,看着那屏风说:“《苏溪亭》的头两句,我记着是,苏溪亭上草漫漫,谁倚东风十四阑。”
惊鸿指正说:“是十二阑。”
公孙惑一怔,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眼睛全在戚如珪身上,眸中隐隐透着惊艳与不甘。
“《苏溪亭》这样的诗,没什么好读的。”惊鸿看着戚二的脸,似有怒气:“先生若喜欢读诗,回头属下再找一些更好的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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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祸水
“不必了, 你先下去吧,我与戚姑娘有要事相谈。”
公孙惑举起茶盏,替自己倒上了一杯。戚如珪见惊鸿不大高兴地退了出去, 晦晦道:“先生哪儿找来的女学生,性子这样拧。”
公孙惑止住送茶的手, 旋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