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狗(44)

作者:江予白

众人心里不服,敷衍着行完礼后,引着戚女进了明理堂。

顺着堂道过了面圃,再往里走,是审讯提案的明镜台。镶金刻龙的牌匾上,笔力劲道地横着“明镜台”三字。这是怀文帝当初亲赐的匾额,合着那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时时劝诫后人,莫忘司法公正。

戚如珪顺便匾额环顾一圈,见这明镜台似乎闲置了许久。那梁上蛛网层层叠叠,墙角的灰都快堆成了山。

尉迟长恭说:“大都路兵马司隶大都路都总管府,例由刑部提调司事。只不过李尚书近日有其他公务在身,所以吩咐了我等带戚正使四处观摩。正使有什么问,尽管说,刚来的头几天,下官都会陪审在侧,待尚书忙完手头事情,自会来与戚正使相见。”

戚如珪听着别人叫她“戚正使”,乍一听还觉着有些不习惯。这前前后后不到两个月,她就从罪臣之女坐上了兵马司南司的交头椅。这世事果然如天色一般诡谲易变,风风雨雨,雨雨晴晴,让人应接不暇。

戚如珪漫步走在这明镜台中,细扫着这屋子里的一切,心中唏嘘。

尉迟长恭又说:“兵马司主掌京师治安,每逢宫中祭祀庆典、重大宴飨、红白丧喜等,也会配合御林军与禁军八大营巡守皇城。大都南、北司各辖轻兵五百人、弓手五百人、守备三百人,总一千三百人供以调配。前几日新岁大宴,兵部借了两百轻兵,尚未归还,如今在司的,仅一千一百号人。”

戚如珪翻了翻桌上的册子,煞有介事地点着头。杂事们看她一脸似懂非懂,都在交头接耳地笑话她。

戚如珪不是聋子,自然听得到他们那些私语。她只说:“那这些人呢。”

尉迟长恭道:“南司署设正使一位,副使一位,杂事五位,以做厅堂清扫、文书整合、迎来送往之用。”

戚如珪微微一笑,抹着手头上的灰,甜甜地说:“这就是你们做的差事?还五位,养这么多人在这儿,连个案几都擦不干净,你们就是这样来做事的?”

杂事们听到戚如珪言语中似有怒意,带头的赵卯撑头说:“从前也是这样擦的,正使见了也不会说什么,怎的换了个女的来就这般磨叽,兵马司又不是做苦力的,难不成成天什么也不做,就在这儿打扫?”

戚如珪眸色一寒,嘴边却噙着笑。她打眼看向尉迟长恭,见他正一脸幸灾乐祸。

看这样子,这是由着底下人奚落自己了。不过也罢,既然他要装聋作哑,那么该收拾的,就由自个儿一并收拾掉好了。

戚如珪扯过一块抹布,兀自擦起案上的灰。赵卯见状,对着其余人说:“我还以为这新正使有多厉害,却不曾想也是个不经吓的。”

众人哄笑。

戚如珪不理他们,安心擦着。直至那案几被擦得一尘不染,方才放下抹布。

戚如珪将抹布扔在赵卯面前,婉声道:“吃了它。”

赵卯冷笑上前,瞪着她说:“你再说一遍?!”

戚如珪见他发狠,怒气更浓,她提声道:“我让你吃了它!”

“不吃也行。”戚如珪漾起一笑,看着尉迟长恭和那些杂事,说:“回头我就跟兵部的人说,让他们也不必把那二百人口送回来了。全当我赔给他的,再多赔你们几个,一起去兵部充八大营的空缺。渝东战事正紧,各地分派的兵役都不大够用,我见哥们儿几个身强体健,正是冲锋陷阵的好年纪,不去行军打仗真是可惜了!”

尉迟长闻言,开口恭劝道:“正使言重了。赵卯,还不赔礼谢罪?!”

赵卯瞪了眼尉迟长恭,又瞪了眼戚如珪,嚷道:“我凭什么对一个臭娘们儿赔礼谢罪?”

戚如珪说:“凭我如今是你顶头上司,凭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查到你家中的父母妻儿,凭我易如反掌地就能让他们失去儿子、丈夫、父亲,你说,凭什么?”

赵卯的脸顿时憋得青紫,他抡起拳头,却又迟迟不敢挥拳,经由须臾挣扎,他只得忍辱跪了下去。

戚如珪指着那抹布说:“吃了它,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尉迟长恭调解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戚正使宽宏大量,放过他这一回吧。”

“放过?”戚如珪眉心一凑,目色更凶了:“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把火还没烧呢,副使着急扑水做什么?”

尉迟长恭合上了嘴。

戚如珪低下身,轻轻勾上赵卯的背,好言相劝道:“你吃了它,以后乖乖听我的话,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赵卯看着她满面春风的样子,适才的狂傲被烧得一干二净。这女人哪有看上去的那样柔弱,她的嘴巴,分明就比刀子还快,每冲着自己说一句话,赵卯的心就被挖去三分,现下被说得已经血肉粘连、伤痕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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