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咬狗(38)
傅临春说:“要不还是回去吧?这地方我待着瘆得慌。”
刘汝山挽留道:“来都来了,你不进去看看?”
傅临春说:“这不就是个地下赌场,你身为御林军统领,也算有头有脸的人,怎的还来这种地方。”
刘汝山哄笑说:“这不来找乐子吗?我告诉你,这可不是寻常赌场。”
“不是寻常赌场?”傅临春意感不妙。
刘汝山道:“寻常赌场,不外乎赌钱赌财,来往些金帛银两,唯独这里不同,这里赌人。”
“赌……赌人?!”傅临春面露惊骇。
“分地每年都会向大内送选贱籍杂役,以做充军之用。只是经由禁军府初筛后,难免会有些体格羸弱者落选。于是就有专门的倒爷将那些落选杂役送进地下赌场,以赌资的形式开价出售。别人花钱买下他们,多半充作家仆奴隶,有部分人好那一口的,就买回去当狗一样教着,挂个铃铛,趴在地上学汪汪叫,甚是逗趣。””
傅临春冷汗涔涔道:“要不还是回去吧,我不想听下去了。”
刘汝山拉住他,说:“别啊,既然都来了,就当陪我看一看了。”
傅临春悻悻地往里走。
他抬眼一看,只见一四四方方的石台子上,正站着一排贱奴。他们带着镣铐,各个面色枯黄,一看就是饿了许久。傅临春横眼扫了一遍,似有似无地闻到一丝花香。
掌事的倒爷挥起鞭子嚷:“快点!有贵人来了!都给我打起点精神!”
众奴哀了几声,纷纷抬脸看向刘汝山他们。
刘汝山走到一少年面前,说:“多大了?”
“十……十……四……”少年目露惶恐。
刘汝山说:“会狗叫不?”
傅临春劝道:“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刘汝山自知无趣,走到一位稍显成熟的男子面前,凶狠道:“那你会狗叫吗?”
那男子咽了咽口水,干瘪道:“不会。”
“妈的!装什么情调!”刘汝山一把抓起他腰间的香囊,嗅了嗅说:“一个贱奴,还有心思采花制囊,喷这么香给谁闻?”
那男子咬唇不语。
傅临春说:“你叫什么名字?”
“裴云……”那男子垂着眼,语气甚微,“求官爷……求官爷将它还给我……”
刘汝山一看那香囊也不值钱,“啪”一声将它扔回在裴云脸上。
“你这脸怎么了?怎的这样吓人?”刘汝山看着他那张伤痕密布的脸,面露一丝厌嫌。
裴云哑着嗓子说:“家中变故,受了场火,烧着了。”
“可惜了。”刘汝山回头看了看傅临春,对他说,“我觉着他眉目不错,若是没有这些伤,一定也是个清秀之辈。”
傅临春笑了笑,盯着裴云的香囊,文绉绉道:“芝兰生于泥淖,不以无人而不芳[1]。你虽身为贱奴,却身佩花香,品调不俗,祖上可是做什么官的?”
裴云摇了摇头。
刘汝山说:“你跟一个贱奴说话这么客气干什么?这样面貌可怖的丑货,怕是也没人敢要。”
没人吗?
那就再好不过了。
傅临春勾起一笑,摆了摆手,示意刘汝山住嘴。他只看着裴云的脸,淡然道:“多少钱,我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1]:原句是“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出自《孔子家语·在厄》,此处为贴合语境,做了细微改动,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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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暗涌
顾重山等人在怀德帝进陵前一天抵达了蔺都。
顾行知赶了个早,雄赳赳地站在城外矮坡上等着。
时过正午三刻,远处马蹄声振扬。天空盘起三两鸱鸮,青灰战旗由远及近,滚荡不止。
顾行知兴奋地朝城下大队策马奔去,左靖跟在后面,同样掩不住的欢喜。
“爹爹!”
顾重山停身下马,见顾行知已冲到身前,笑道:“怎么都这么大了,见到我们还跟个孩子一样。”
顾行知抱着顾重山,小脸蹭蹭,说:“父亲数月前放我一人回京,儿子想爹爹了。”
后头的顾巍、顾修相视一笑。
“大哥、二哥,一路辛苦了。”
顾行知揖了一揖,面色一沉,道:“我见两个哥哥瘦了。”
顾巍逗趣道:“三弟你胖了。”
顾行知哈哈一笑,拍了拍肚皮:“蔺都养人,我天天与建寰喝酒吃肉,跟从前比是有些胖了。”
“年纪轻轻,少喝点酒。”顾家父子四人牵马往城内走,“我这次跟你哥哥回京,原想赶着新岁宴的,却没想到,只晚了两三天,大内就变了天。”
顾行知的脸色僵了几分。
顾重山说:“新岁宴上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两位哥哥都很担心你,怕你跟在衡王身边,受其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