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指柔+番外(69)
康世珏上前两步,接过她手里的碗勺,然后将默默垂泪的人儿揽进怀里,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背,想把那些苦楚统统赶走,“不要再想了,这事与你无关,是那丫头为旧事寻仇。”
程双用额头抵着他的肩,眼见着泪啪嗒啪嗒地掉,碎了清洁失了踪影,她倒不是在内疚,而是在可怜做娘怎么就这么难?小生命的脆弱就够让人揪心的了,再加上有心人的使坏……连杏林世家出身的申一都保障不了安泰,这是不是太可悲了?
世珏不知道她此时心中的苍凉,只以为是想起了那个没缘份的孩子,挑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他们还年轻,还会有的,我们也是,双儿……是我的错,没能护了你们周全,你只管怨我,别再独自伤心了,好不好?”
他眸中流转的是真切的怆恻,与自己的相比只多不少,那个化为无有的孩子的确是两个人的痛,还是不要提的好……程双努力笑笑,用手背抹了抹泪,“嗯 ,我什么都没想,只是见紫米粥有些感触,这是金玉最喜欢……”
话说了一半,程双宛若顿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端倪
精神恍忽之下自然没有胃口,程双早早就进了内堂休息,原以为一躺下就能睡着,可心事再加上混沌的思绪,如何能安寝?翻来覆去不知折腾了多久,才终是泛起了迷糊。
半睡半醒间不是金玉声嘶力竭地嚎就是一段一段闪过腥红的画面,程双自错乱中猛地睁开眼,盯着帐顶喘了半天粗气,心还是在突突狂跳……不行!等不了了……
程双披衣下床,本是想着等天亮后再做打算,但她实在太不安了,就是这会没有个商量的人,去守着金玉也好过独自焦灼。
很奇怪……环视四周,借着窗边小几上短烛的微光,北墙边的塌上空空如也,从孔金玉莫名其妙的掉头发开始,缃绮就坚持着要守夜,今儿怎么没了人影儿?
心中狐疑,整理衣衫的手却微微发颤,不知道是夜深露重,还是许久未进水米,身子竟是在一阵胜过一阵的哆嗦,唇齿相磕,手也不怎么听使唤,只随意用带子束起腰身,又罩上件夹棉对襟褙子,才感觉没那么冷了。
小心将丝绦末端的珠玉穗子攥在手里,生怕它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迈过门槛,反手刚想对上棂格,眼角瞄到屏风边上的衣架上正搭着件滚了狐毛的披风,略一沉吟,又进去将它搭在臂弯,也许金玉能用得到。
轻掩上房门,刻意放轻了步子,转身往外走,可才迈开的脚还没容踏踏实实落地就那么生生顿住了……摇曳的残烛只晕出几尺远的幽亮,在那些许的光线边缘,康世珏正闭目靠在椅背,挺阔的肩膀依旧,肃穆的脸庞依旧,只是少了精气神儿的支撑,在忽明忽暗中更是放大了倦色。
不知道为什么,程双就是想叹息,也难怪丫头会放心她一个人,原来守夜的另有其人……程双手掌环上面颊,自己就这么藏不住情绪吗?将心事全写在脸上,让他担心到寸步不离?
自嘲且无声地笑笑,款款走近,将抱在怀里的披风轻轻抖开,仔细为他盖好,于她来说厚实宽大的狐裘称着他高壮的身形,怎么看怎么像极了强掠了小孩子的东西。
浅浅莞尔,又用银钎拨了拨灯芯,让光更暗些,少了它骚扰,就算姿势不舒服,也能让他歇得踏实些。
“怎么起来了?”程双正打算奔西厢,被这突兀的声线吓得险些跳起来,惊魂未定地扭脸,他的眉梢眼角还带着微微的惺忪,一双眸子已恢复了往常的精睿,程双矮身将因他的动而滑落的披风捡起,重又抱在怀里,“睡了会儿,精神还好,放心不下金玉,想去看看她。”
“她身边多得是人,申一也在东厢,你就安心歇着吧,等明儿醒了你再陪着就好了,嗯?”康世珏大大的掌环上她消瘦的侧脸,姆指腹若有似无地流连在她右眼睑下,心疼于那白皙皮肤之上竟有些淡青的暗影儿。
她心思重,为程家为作坊,为山庄上上下下十几口人,还为那些他极不愿承认的旧怨,甚至是他本身,都有让她操心的地方,世珏从没想到要干涉什么,只是偶尔捕捉到她隐得很好的疲惫,就会止不住地心疼,明明是弱不及风的女子,却非要将千斤重的责任揽上身,有时他真理解不了,可每每静下心下细琢磨,就会发现她的劳神并非多余,像上次水患,她居然能在河水泛滥之前就体查出,让程郁大举囤粮,才解了当时的困境。这样的远见让他偶有怯意生出,为了什么说不清楚,只是莫名的就害怕。
撑灯时她哭得凄悲,目光却是那么空洞,让他一步都不敢离开,守着浅睡的她,看她皱着眉头,看她无声的落泪,手一遍遍刮去那些泪,濡湿了她的鬓发也缠紧了他的心,不想她让感涩侵浸,不停的抹可擦完还有擦完还有……好容易等她平静了,他才悄悄退到堂屋,不是不想目不转晴地盯着她,实在是怕自己过于倦怠的气息会扰了她难得的安眠,可还没过个一时三刻,她竟又起来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