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指柔+番外(33)
说到最后,程郁哽咽得都快俯到地上,程双蹲下身子,郑重相搀,“程叔,我既已将铺子交给你打理,你就有权利决定怎么做,我一再追问只是想知道赵善冲妥协的原因,现在知道了……”程双将随身的帕子塞到他手中,待他愣愣不明所以对上她的眼睛,甜甜一笑,“这事儿干得漂亮!”无心之举能带来如此非厚的利益,除了漂亮,她再找不出别的赞叹。
涕泪糊了程郁满脸,他都顾不得擦,手抻着她的衣袖,“您不是因为关乎方家?”
“方家就算是翻了天,于我有什么关系?”
“我以为……您与王爷磕磕绊绊是对过往心存怨怼,还好……我想多了。”他又哭又笑看起来很滑稽,可程双却乐不出来,真切的悲喜让她有些无法面对,只能放远眸光,却发现门边不知道何时已经伫立了一道身影……
……
程双以为康世珏又会发脾气砸东西,可这回她却料错了。他只是很平静地说:“一时急,带子束得不够平整……”
以德庆的悉心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纰漏?无非是借口,但也没点破,走近解了玉带帮他重新系。
世珏盯着在自己胸前忙活的发顶,问:“嫌我昨天喝了酒?”
程双动作一滞,心说那德庆真是学不乖,竟还在跟个妇道人家似的传闲话,世珏只当是猜中了,按停她在腰间的手,轻勾起那愈发削尖的下颌,迫使四目相对,“嗯?”
程双很喜欢他的眼神,动时汹涌澎湃,静时安谧柔和,尤其是印有她小小身影的时候,更是蕴含着千言万语诉不清的幽幽……浅摇螓首,“只是想小惩下德庆……”完全没料到那小子这么不上道……
世珏对这个答复不怎么满意,“是在罚我还是想教训底下人?这一夜睡得我骨头都发了涩,你也不怕我受了凉?”
越来越哀怨,再加上最后那嗔意十足的一瞥,让程双喷笑出声,点上他还在不忿的面皮,“当初就是怕我爹受不了山上的潮气,我早叫人将地面垫高了三寸,中间用草木灰填实,屋子四角吉祥缸里全是吸湿的东西,又是睡在毡毯上,这样再受了寒,就只能说是您身子不济了……”
“你……”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世珏也就没再计较,而是揽她入怀,手捻着她的耳饰,“德庆有什么过错跟我说就是了,一句话就能惩了,做什么还用得上这些心眼儿?”
摇摇头,拉下他的手,用自己的与他十指交缠,“德庆也是出于忠心,若因此挨了板子,我于心不忍,世珏……”从他的胸膛抬起头,直直望向那蜿蜒着情意的眸底,“以后不管你听到别人怎么说,在气恼之前,先来问问我怎么回事,好不好?你有守着服孝的我的雅量,就不能多忍耐一时半刻吗?我不想看到你愤怒远去的背影,好冷漠……”
世珏紧了手臂,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直到感觉与她的筋骨再无空隙才稍解了由心而生的惶惶,将一个个细碎的吻印到她的额角,一遍遍一次次地回答:好……
☆、绕指柔
时近六月的午后,火轮高吐颇有几许炎炎,可是青茵山庄内,却日丽风轻夏树苍翠,主院早已高搭起凉棚,开着黄绿小花的爬山虎密集攀附,为房庑乃至五间正房隔出一片清凉。
用罢饭,程双本想小睡,可总感觉屋子里憋闷,就让人抬了摇椅在廊下纳凉。
康世珏虽然住在临近山门的客院,但大部分时间会消磨在程双这边。现下,海晏河清民舒物泰,可他还保持着在军中的习惯……练午功,与个眼生的小厮对打权当热身,活动开筋骨后,就开始演练兵刃。
程双蜷在椅内,青竹轧在方砖地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像极了江南的小调,温软舒缓低吟浅唱,一摇一晃间身子的躁都能被涤清……
她看似懒散,昏沉欲睡,实际眼睛一直流连在他那潇洒劲达的一招一式中。她本是对武术剑法一窍不通,却还为那飘逸的袍角和如虹的剑锋沉醉。略带着寒光的剑尖似是他手臂的延伸,像条绵软小蛇,在那时快时慢的动作中发出淙淙破空之声……虽无对手,胜对强敌。
目不转晴的结果就是眸酸眼涩,竟生出些许水雾,心中更兴起了忿忿不平。如此风丰俊朗的男儿,虽性情孤傲狂放,但那颗为国为民的心却是日月可鉴,怎么就被诋毁成了薮中荆曲之人?
得想个办法……
收回视线,不经意扫到静静坐在条凳上绣花的碧绢,瞧着她手上花样儿,拧了眉头,问:“绣的是什么?”
丫头将竹绷递近些,“天越来越热,绣几朵莲花将您的床帷换了,看着也清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