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王上挑细眉，沉声道：“让他先等一会儿。”

“不必。”宋扬把慕染一起拉了起来：“今日我要说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了。既然殿下还有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也好。一会儿本王要与父皇一道去奉天阁祭天，就不远送先生了。”翊王转头吩咐道：“秦鸳，送二位回城。”

穿过游廊，在凝霭宫的月亮门旁，他们撞上了一个男子，同样被侍女引着。那人戴着笠帽，还披着斗篷，头垂得很低，让人看不清面容。

“这位大概就是殿下刚才提及的杨先生吧。”三人马上就要擦肩而过时，宋扬突然问道。

戴着笠帽的男子微怔了怔，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行了一礼。

回医馆路上，宋扬闭着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轻声与慕染说道：“刚才那位杨先生，身高七尺两寸，体型偏瘦，按照斗笠的大小来看，他的头应该很大。刚才他抬手的时候我看到他斗篷下面的衣衫，绀青色，仙鹤纹。手指细长枯瘦，从指甲上看，体内元气很充沛，瘦小只是表面气象而已。他不是朝中官员，以翊王那样骄傲的性子肯称他为先生，说明他与普通客卿有不同之处。这位翊王殿下，在各处安插的眼线可不少啊。”

慕染长大的嘴足足可以吞下一颗鸡蛋：“师兄啊，人家只是跟咱们擦肩而过，你就得出这么长串的结论，是不是有些变态了？”

宋扬怔了怔：“有么？”

慕染想到，在自己还不知道瞎子师兄不是瞎子的时侯，估计也被他这样毫无人性地一通分析过，心里不住一抖。

“咱们刚到翊王府，一定要处处小心，最好每个人都要记熟。刚才我跟你说那些，你回医馆都写下来，还有那些侍女，包括秦鸳，我回去再跟你细说。”

慕染虽然觉得这种小心有些多余，但她已经习惯了顺着宋扬的意思来，乖乖地点了点头。她的目力、听力、感知力都比宋扬差得多，可唯独记性奇佳，正因为这样，所以她在梵清山时虽然不爱学习，在师兄弟中成绩也不算差。

马车停下，宋扬先行撩帘下车，然后再扶慕染下来，这情形倒颇想慕染才是个瞎子。秦鸳冷冷地注视着一切，待二人马上要进入医馆，她突然冷冷开口道：“我不知道殿下为何会无条件信任你，关于这一点，我会劝他三思的。”

宋扬停住了脚步，缓缓扭头微笑道：“殿下如此信任我，那是因为我自有我的筹码。你应该相信他才是。”

秦鸳瞳孔微缩，想从面前的年轻医仙身上感知他身上那层神秘的气息，半晌道：“我能感觉到，你不是一个那么容易操控的人。”

“我又不是殿下的奴才，为什么要事事被他操控啊？”半晌，宋扬轻轻道：“其实，如果秦老板可以高看自己一眼，整个易安城就不会有任何人认为，阳春楼的女老板会成为谁的奴。包括翊王殿下。”

望着二人的背影，秦鸳久久不动，神情复杂。

西山宴

16

回到医馆已近午时，在翊王的盛情款待之下，慕染除了茶连块点心都没吃着，早已经饥肠辘辘，瘪着脸趴在桌子上，愤怒地敲着桌子：“小嬴怎么还没带饭回来，师兄你平时不教教他怎么走路快一些嘛……”

宋扬苦笑：“他还得回去还桑草呢，估计得耽搁一段时间。”

“师父！吃饭！”一阵浑厚的声音传来，打进慕染的耳朵堪比天庭而来的曼妙乐声，令人心神激荡。

“来，这是师父的山药稷米清粥、清炒竹笋，我看今日的鲈鱼还算新鲜，就买了一尾，清蒸的。”

不知道从何时起，曾经也是以刁蛮之名叱咤一时的小嬴公子正式成为了医馆两兄妹的外卖小哥。

嬴绍从精致的食盒中拿出一碗粥来。这是宋扬一贯的习惯，不管早中晚都是清粥，吃不饱就喝两碗。慕染无奈地想着，这大概就是神仙的生活方式吧。

她不可能和宋扬一样过这么变态的生活，所以每次嬴绍都会给自己买的吃食再给慕染来一份。

“咱吃什么？”慕染的眼睛亮了起来。

嬴绍嘿嘿神秘一笑，从食盒中取出两个蒸笼来，上面的灌汤包还冒着热气，直往慕染的鼻子里钻。

“你自己也是大夫，难道不知道十成病人里有三成都是因为油盐过多导致的病症么？”宋扬皱着眉头，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

“可是……我首先是个人啊。”慕染有些委屈。但这种情绪被小嬴递上来的筷子化作了一道青烟，不知飘到了哪里。

“那个，小嬴啊，咱以后就别买阳春楼的午饭了。”慕染灌汤包吃了一半，突然想到了易安城的第一个好姐妹秦鸳，神情有些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