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盲(15)
宋扬摇摇头:“咱们与他们不同。咱们来自梵清山,是受圣上相邀来到京城,而不是翊王。如果按圣上的想法,咱们来了易安城不踏踏实实待召进宫,而是第一时间跑去巴结翊王,他会怎么想?”
“咱们在易安城做的这些事,不用任何人说圣上也自会知晓。但要是从少卿大人的奏折中知晓此事……整个事件就变味了。”
“那怎么办?还有没有挽救的方法?”慕染脸色凝重。她虽然对能否进宫的事一直不在意,但也能看出来师兄却是格外用心。她不知道师兄想得到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替他多想三分。
宋扬略低着头,下唇抿到了发白。
入夜。承王府。
当今南瑜国圣上是个难得的开明君主,宽厚博爱,体恤民生疾苦,为了减轻徭役,宫中带头严格控制内廷花销,就连宫灯也舍不得多买。
圣上如此,底下的王公大臣自然也不敢纷奢,所以每当夜晚,就连最尊贵的承王府门口都不置一灯,与高大阔绰的府门相照,居然有几分冷宫的味道,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现在已经快要子时了,府中的书房内却还有烛火摇曳。承王殿下此刻只穿了一件青绿色薄衣,坐在案几旁的蒲团上,二指不断掐揉着眉心,脸色微微发白,看上去有些疲惫。
按说此时翊王失宠,承王殿下作为夺嫡对手,应该是偷摸放鞭炮才是。不过他他不光不庆祝,反而还满脸愁容,让人不解。
“殿下是不是有心事啊?”一个老仆端上了碗温热的安神汤来,轻声问道。
作为下人,公然询问主人心事是一件很僭越的行为。但这名老仆大概在府里待的时间长了,身份地位自然也与普通奴仆不同,这样发问承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吴叔,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也知道,自从那小子成事之后,可是没少给本王添堵。”他转而道:“本王虽然很是厌烦他,但……近日看他落魄的模样,心里总是有几分难受。”
姓吴的老仆听到这话呵呵一笑,把安神汤放在案几上,叹道:“殿下仁心,与当今圣上一般。您与翊王虽然争斗多年,但您毕竟是他的兄长,手足情深,有这种不忍的情绪也是正常的。”
“兄长?”承王冷冷一笑:“我将他当兄弟对待,他估计连做梦都想让我倒台。我倒是不想斗,但为了能活着,还是得跟他斗下去啊。”
老仆低下头去,不置一言。
“对了,宫里的张太医回信没有?父皇这次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竟然严重到召集各地名医?”
“老奴今天倒是与张太医通了信。但他支支吾吾,实属没说什么。”老仆低眉禀道。
“这帮废物,拿着皇禄,连病都看不好。”承王有些恼火地骂了一句,而后挥了挥手,示意老仆可以退下了。
“那殿下早些歇息。”老仆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承王眼神开始游离起来,双眼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红烛,显然还沉浸在这几天的苦恼情绪中。直到盯到眼睛有些发酸,才缓缓收回了目光,叹了口气。
外头打更的声音隐隐传来,想来已经过了子时了。他站起身,刚要吹烛入睡,却看到不远处的窗帘晃了晃。
这窗帘晃的极为诡异,因为此刻的风已经完全停了,就连红烛都不再摇曳,是什么引得帘子吹起呢?
他马上警觉起来,顺手抄起剑架子上的一把古朴宝剑,声音不大地喝了一句:“谁?”
窗帘又晃了晃,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人缓步走了出来。
他皱起眉来。
来人是个瞎子。
夜访
宋扬作为一名深夜潜入王府的正经刺客,却连一点做刺客的觉悟都没有,夜行衣也不穿,面罩也不戴,就连那句“不许动,再动就杀了你”这种经典台词都没有,只是堂而皇之地站在原地,倒像是个正经宾客。
“承王殿下。”他还颇为客气地行了个礼。
大皇子李奕到底不比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不叫嚷,因为他知晓对方既然能躲过府中的层层护卫、躲在自己屋子里半天也没人发现,自然是很有几分能耐的,无论是遁走,还是挟持人质,都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只是心中暗惊,没有想到一个瞎子居然有如此能耐。
他瞳孔微缩,想起京城这两天大名鼎鼎的什么医仙,好像就是个瞎子。
“庭陌先生?”承王试探性地问道,又不忘加一句:“多喝热水那位?”
宋扬苦笑,这句四字真言都快成了他在京城的招牌,就连前去医馆看病的百姓,不管是什么毛病都要颤颤问一句“大夫看我这毛病需不需要多喝热水?”,风声传的这样大,被承王殿下知晓也不是什么稀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