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客变少了，庭院的积雪便一层层的铺了起来。

几道看着院子里白皑皑的一片，拄着大竹扫帚叹了口气。额头两侧蓬松的软发耷拉下来，垂在双颊，两朵脸蛋和鼻头被冻得通红。他扯了扯广袖，用厚厚的袖口包着扫帚的竹柄，卖力地扫起雪来，嘴里还止不住地嘟囔：“先生真不打算再招个人么？这院子里里里外外都是我来打点，也不怕累着我！”

抱怨了一会儿又不自觉地开始担心：“不知道先生一个人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这么冷的天，应该给他多添两件厚衾的！”

院子里冷清清的，几道一个人自说自话担心了半天，积雪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呼，终于要扫完了！”几道擦了下因为扫雪额上泛起的细细密密的薄汗，抬起步子就朝着离内院最远的大门走去，他得在自家先生回来之前将门前的积雪除净。

“吱呀”一声，厚重的红色大门被几道从里卖力地朝两边拉开，门上镶嵌的虎狮铜环随着门的移动撞得叮当响。

一股寒风猛地灌进来，几道不禁得打了个喷嚏。他跺了两下脚算是给自己取暖，挥动着大竹扫帚清理起门前的积雪来。

几道一心想着早些除掉积雪，大竹扫帚给他用成了泛舟的船桨，挥扫之间伴着风声，积雪“嚓嚓”地朝台阶两旁撒去。

“哎哟！”一个软软小小的声音叫了下。

几道停下来，朝四周看了眼，没看到什么，晃了晃脑袋，以为自己听错了，继续“嚓嚓”地扫雪。

“哎哟，我说你这人，做事怎么总是毛毛躁躁的！”那个软软小小的声音又嚷了下。

几道挪到台阶旁，伸着脖子朝石狮子雕像旁望了望，这才发现，台阶的拐角旁，蜷缩着一个小姑娘，正皱着眉头看着他。

小姑娘梳着个双丫髻，柳叶眉，白净的脸上一双灵动的大眼，小巧的鼻子，殷红的小嘴，年纪看上去跟几道一般大，十足是一副聪明伶俐的面相。

可是，要说奇怪……

几道禁不住又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苍色小夹袄，对着眼前这位穿着水红轻纱百花裙的姑娘问道：“姑娘，您穿这身不冷吗？”

小姑娘听到问话，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那双灵动的眼睛里增添了一分楚楚可怜。她扶着墙从台阶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上沾染的积雪，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朝着几道打了个大喷嚏。

几道跟随在先生身边多年，习性渐渐也随了先生，虽然不是本意，但还是略微洁癖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姑娘以为几道要走，忙提着裙子朝着几道走了几步，一把将他的扫帚握住：“诶！我说，你别走啊！”

几道被小姑娘突然地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扯着扫帚的另一端：“姑娘，我不走！你好好说话，你一个姑娘家的在大街上跟我一个陌生男子拉拉扯扯不好！”

“真不走？”小姑娘转了转眼珠，盯着他。

几道卖力点点头，只盼着眼前这姑娘早点儿放手。

小姑娘将信将疑地松开手，几道一口气还没吁完，就见眼前这位小姑奶奶“啪”的一声往地上一坐，抽噎地哭了起来。

几道慌了神，要说跟在先生身边这么些年的确见过不少姑娘，可是先生一向洁身自好，不曾与这些姑娘有何接触，更别说他了。这突然窜出来个姑娘，又拉又扯，又哭又闹的，几道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不够用了。

他慌忙蹲下身，想去扶起这位小姑奶奶，可是念及男女授受不亲，一双手犹犹豫豫抬起又放下。几次尝试无果，几道结结巴巴地劝道：“姑娘你别哭啊！有什么伤心事苦恼事你可以同我讲，我可以……”他揉着脑袋想了想，又讪讪地放下手，“我好像也不能帮到你什么……”

“你可以的！”原本还在抽噎的小姑娘听到他这么说瞬间抬起了头，红红的眼眶还挂着泪珠：“我就是来投奔陆大人的！”

第3章

“投奔谁？”几道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姑娘抹了抹眼泪，用已经哭得微哑的声音问：“这里是陆府吗？”

几道点头。

“那这家的主人是陆知桓吗？”

几道又点头。

小姑娘双齿一合：“那我就没找错，我就是来投奔陆知桓的！”

几道不禁再一次从头到脚看了下眼前的小姑娘，心下思索，这位姑娘莫不是因为穿得少冻傻了？

“姑娘你是我家先生的远亲？”

“不是。”

“那姑娘是我家先生的旧时好友？”

“也不是。”

几道可以肯定了，眼前这姑娘确实是被冻傻了。他叹了口气，将扫帚往墙边一靠，蹲在小姑娘身旁，语重心长道：“姑娘，我家先生与你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接受你的投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