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61)

作者:流花烟雨

“你虑事怎么都是直来直去的?”齐氏瞅了二女一眼,“要是听凭人家夫家做主纳进个人来,你姐姐的脸面往哪儿放?反过来,等这事儿消停了,你姐姐再另选个好样儿的进来,你姐夫也好、她的翁姑也好,能不感念她的大度?就那后进门儿的人,因是你姐姐做主选的,自然要念你姐姐的好儿,这不也少了些怄气的地方?”

看德琳还像是耿耿难平的样子,齐氏叹了一声,“德琳,有些事不是要强就能要过来的!像你姐姐这样,一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能把她压得死死的!明知道要不了强的时候,就放放手、让让步,能把事情做得漂亮些就做得漂亮些,也是给自己留些体面和余地。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德琳听她母亲说出这样泄气的话,顿觉一阵凄凉,有心要证她母亲说得偏颇了,却找不出实例,反想到她自己入宫的事,可不就是要不了的强——不想入却不能不入,不仅要让步服从还不能落于人后,心中不平,只得赌气道,“要我是姐姐,我便一下子招进十个八个人来,好好大度一回,看姐夫还有何面目!”

“快打嘴!”齐氏听她这么一说,倒被怄得笑了起来,“你以为这样子会令人羞愧?你那是豁出去了跟人拼玉石俱焚,根本就是毫无胜算了!”

齐氏笑过了才又正色,“德琳,你往后也是要嫁人的,记着娘说的话,除非你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完完全全始终占着另一个人的心,不然的话,不要希图一时一事在他心里占据多大多宽的地方,那是靠不住的、说变就变了,就像汉宫团扇,宠爱的时候固然时时不离手,到最后不也落个‘弃捐箧笥中,恩情中断绝’的下场?真要有头脑的,就在深久长远上下功夫——哪怕是立锥之地呢,只要他心里始终是有你的,那就是这一辈子的依靠了!”

齐氏话说到这儿,德林默然,半晌才勉强说道,“就没有能‘白头不相离’的一心人了?”

齐氏道,“你说的那是卓文君,司马相如娶了她之后一样也想纳妾!”爱怜地望了自己的女儿,语重心长,“德琳,从古到今这一心人不是没有,只是太少了,娘不敢指望能让你们姊妹遇上!只遇上遇不上,日子都一样是要过的,那就要看谁能过得好了,娘……”

“娘,这些话您该跟姐姐说,”德琳打断,“您现在跟我说可嫌太早了些,我也记不住!”

齐氏知她这是不想听了——她为人女的时候,也一样是听不进这样的话的,想想德琳这一入宫,确是一时半会儿说不到婚嫁的事上头,叹了一声,也就作罢了。过后她又怎么跟静琳说的,德琳就不知道了。

静琳要回去的时候,德琳带了丫头来送,给她姐姐一盒熏香。静琳见多识广,打开外盒一看便推辞了,“好好的迦南你给我?我可不敢夺人之美!别我前脚走了你后脚又心疼!”

德琳笑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看她姐姐还不肯痛快收下,只得道,“你要不收,它可就永不见天日了!”就把它的来历和夜宴中的话说了。

静琳听了道,“又不是偷来抢来的,你有什么好怕人知道的?”

德琳叹道,“其人无罪,怀璧其罪!”

静琳一听便知她妹子这话是从《春秋左传》化来的,意思是她没有错、迦南在她手里却成了她的错,会因此而招致嫉恨。设身处地想一想,静琳也就明白妹子的顾虑,倒替她庆幸,“你早知道皇后娘娘所赐是不一样的?”幸亏夜宴那天她未用这熏香,不然还真免不了成众矢之的了。

“我哪有那份儿神通?”德琳苦笑,“我不过是想到有人会用、不愿与人雷同而已!”不成想阴错阳差躲过了是非。

静琳想了一想,叹了一声,“我怎么觉着你入宫也不算什么好事?”

德琳翻了她姐姐一眼,“要不你还以为是好事来着?”

“可不是!”静琳痛快承认,“你向来爱奇珍古玩、时鲜新奇,衣食住用又一味要精细精美,哥哥从前还说你幸好没生在普通人家,不然非被你折腾得倾家荡产不可!入宫对你这样子的人不正是如鱼得水?天下珍稀应有尽有……”

“姐姐,你是特为来气我的?”德琳红了脸,“我入宫是去服侍人的、你当我是去享福的?”

在静琳面前,她终于不必像在齐氏面前那么约束着,因怕她娘忧心而不敢畅所欲言。

静琳一看她眼眶微微红了,忙上来揽了她的肩膊,又是后悔又是心疼地哄劝道,“是,姐姐的错、姐姐的错!姐姐说话由口不由心,你别恼!你要这样子,我可怎么出家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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