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345)
“你怎么知道?!”淑琳眼瞪得都有点儿恐惧的意思了:二姐姐不是人啊,她能掐会算的?——她那几日是和贴身丫头秀桃偷着出府的,最后一次刚出后门被振轩看见拦回来、说不成体统,她央着表哥,与秀桃三人当场发了毒誓再不出去了、过后也谁都不提这事儿,二姐姐怎会知道?
“你那友人什么样子?”
“中年大叔,络腮胡子,驼背,要是能站直,大约和大哥……和三姐夫差不多的个子。他妹子却是不驼,身量比我高些有限,不会说汉话,可一直笑嘻嘻的,很是可亲……你问这些做什么?”见德琳的神色缓和下来,淑琳才敢停下交代问缘由。
德琳沉吟:淑琳说的人的形貌确实与伊布王子搭不上界,可时节对、地方对、再加上女扮男装这一条也对,能只是巧合?有心说出宁王说到的事,一想到宁王对她是那种心思……他说的话怕不会有别的用意?况且就算真有其事,对淑琳而言,无论如何,她总是要嫁给伊布王子的,与其知道他心里有旁人,凭空添个疙瘩,倒不如一无所知——如此想着,德琳便只道“你胆子也恁大,若是遇到恶人……”
“我不是好好儿的吗?再说恶人是你看样子就能看出来的?”淑琳不以为意,就着话说起和回纥友人在鸟鱼花市的见闻,容琳听到后来恍然,“哦——”了一声道,“难怪当初看到飞云、流墨的时候,你脱口说‘好飒利的鹁鸽’,我还纳闷儿你何时对这个有研究了。原来是那回纥兄妹教你的。”
容琳说的是当初长亭送别时的事,晃眼竟快一年了,淑琳忍不住感叹,说时光太快,物是人非,德琳却是未语,亦未纠正她情境不同,何来的“物是”。事后容琳对昊琛说不知为何,总觉得一说到太子、或与太子相关的事,二姐姐就不对,要么沉默,要么顾左右而言他——她本就细心,又与德琳自幼相知,德琳再擅自控,总有些微异样,一而再的,难免被容琳看了出来。昊琛心中已有判断,闻此便问容琳怎么以为?
她夫妻二人从前私议过元成与德琳,彼时昊琛道“以二家姊那样的人物,已不是凡尘俗子所敢奢望的了,或许嫁入天家倒是不错的选择”。那时他所指的便是东宫,反是容琳不甚以为然,说那是一国储君,日后景象自不待言,便是如今也有宠爱的魏妃、李妃,“二姐姐那样一个人,如何肯委屈了自个儿”?然此回谋面,德琳只字未提“出宫”的话,她不能不想到二姐姐大约是默认了日后的归宿——历来教习,除了愿为皇上妃嫔的,都是被指配给了各位皇子。
一直以来,昊琛对容琳都刻意避开朝堂权谋,故容琳始终以为杜氏之难只是官场倾轧所致,不曾疑及元成,反因他安排天牢与家人之会、今日姊妹之会以及之前淑琳到行宫休养等等颇存感激,直觉元成是冲着德琳才屡伸援手,而德琳也是被他感化,才不似旧时那般谈“宫”坚拒。若太子始终这么用心,二姐姐与他,也不是没有可能。“琛哥你说呢?”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你还是顾好自个儿的身子要紧。”昊琛轻易带开话题:他已看出德琳对太子的回避之态绝非心有软化,而是不愿回首,然他宁愿容琳就这么误会着,否则徒添烦恼。太子的用意,有了宫筵前日和他在德阳殿的那番话,他心中了然,从公而论,太子所为无可指摘,然掺杂了“情”字在里头,还能那般杀伐利落,他只能说佩服、佩服。不过太子既有大义,那就不能强求万全,跟心仪之人绝情断意只能说是咎由自取。唯可怜了二家姊——说可怜却是辱没了她,看样子,她所知甚多,却不知顾忌、或是顾及什么,一味缄口,莫非与太子之虑异曲同工?若真是有那般心胸担当的女子,实在只能说是可叹可敬了。
昊琛心中推想,由人及己,益加庆幸他和容琳还能安然重聚,亦就更急着要回平卢他们自个儿的那方天地了,不日处理罢京中事务,又专程去向镇南王爷辞了行,再多一天都未耽搁便踏上了归程。
他夫妻二人进京时情形特殊,随行的只有丫头青杏和医官苏春生,镇南王爷听说原委后长笑不已,专赠了他们车驾仆从。此事一传出,寻常人只当做一段趣话、佳话,传到宫中徐若媛耳里,却是闻之愀然,“老王爷就那么好‘侠义豪爽’的名儿?”
兰慧和芸香都低头不敢接言:小姐这两日又不痛快了,引子在宴请回纥使团那日有人说安顺公主出自杜家——她俩本不敢信,毕竟之前一点儿苗头都无,可回来告诉了,小姐的样子和说的话,令她们明白这并非传言、还真就是实情,小姐说“杜家?公主可是皇家的!他们杜家还敢宣扬怎么?不敢,不敢不就是白舍个女儿?赔了夫人又折兵,哼!”当时话这么说,谁知次日便听说当日夜里威远将军夫人、杜教习、安顺公主在庆余宫谋面。规矩森严的宫里,若非有人许可,如何能容她们姊妹一聚?而有权许可的人……,过后打听出当夜带路的人是太子身边的李总管和乐平公主身边的清双,小姐听了就呆了,好在过后只摔了个玉挠头也就罢了。今日又出镇南王爷的事……镇南王爷本就得圣上敬重,此番平了南诏回来,更受朝野称颂,这样众所瞩目的人,却厚待杜家的女儿、女婿,这背后有何意味?尤其杜家的女婿,千里入京平叛,来时四品将,归时三品官,这等荣耀,不会惠及杜氏?一旦杜氏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