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338)

作者:流花烟雨

百官心中忌惮,都格外谨慎,好在皇家接下来的动作大张旗鼓,尽人皆知:当日里,穆郡王府被查封,婢仆侍从全被监押;当日深夜,前兵部尚书王晷住处被查抄,面对十余间地窖里堆藏的满满的兵器,王晷只求速死——求仁得仁,次日,王家满门一百余口,尽数被押赴刑场,斩首示众;原虎卫营两员分管募兵、军需的副将亦被证实是穆氏、王氏一党,因之前已收监,倒是省了再行抓捕,重枷重锁,另案再审也就是了。之后有消息说皇家在穆郡王府搜出了份谋反名册,只需照单抓人,再无冤屈或漏网之虞,消息一出,又有数位官员阖家自尽,其中不乏官誉甚好的——然这已不足令人震惊了,官、民此时都被另一件事夺去了魂魄:皇九子宜王被褫夺封号,废为庶人,即日流放西北,罪名不孝。

毫无征兆就废了位皇子,且在这节骨眼儿上,谁人不会多想?不久后就有零星的传言,说宜王早在事发之前就知道了穆郡王谋反——那时王晷受杜尚书连累被削夺了官职,与穆郡王密谈如何避免兵权旁落,以防日后起事受阻,结果被宜王无意中听到,惊慌之下漏了行藏,被穆郡王擒住,威逼他亲笔抄了谋反文书并摁了手印,之后又强喂了他几粒说是剧毒的丹药,必得按时服用解药方能保命,不消说,那解药唯有穆郡王有。宜王受他要挟,惶惶终日却到底未敢对人言,直至穆郡王身死,皇家的动作又如霹雳风雷,料左右躲不过这一劫了,方入宫向嘉德帝请罪。据说嘉德帝只有两句话,“当日既不敢言,今日就不需再言了。你的命,竟胜过朕、胜过天启的安危……”任宜王磕破了头,仍是断了父子情义——自然了,这些都是传言,真相如何,唯有当事人知晓了。民间只知宜王后来终老西北,毒丹之说,自是无稽。

一桩接一桩的巨变里,人人应接不暇,直到许久后,有人才发觉,宁王自那日后再未上朝,据说是沉疴重起,再受不得劳累烦忧,帝、后亲挑了医者侍从常驻宁王府,细心看顾调养,并专赐了王府总管——宁王受伤那日回府不久,便令人向嘉德帝禀报,他的内侍总管费礼海并府中十余侍卫不知所踪,后耿飚得讯,只问“费总管的肩臂处可有个马头刺青?”,待听到答复“是”后,耿飚说那日坠河的鬼面头领激战中衣袖破损,肩臂处就有个如许文身。众人闻之,尽皆恍然:费礼海曾是穆化隆的马僮,征战中伤了命根子,进京后索性净了身随弘玉公主亦即宁王生母入了宫。多年后,当初的小内侍成为宁王最倚重的人,却不料……岳丈(虽则是前岳丈)、总管皆是叛贼,宁王……

“费礼海的尸身可找到了?”听秦简讲完始末,德琳无声叹气:宁王说他命运多舛,果然……

“打捞了两日,都无结果,估摸是陷在哪处淤泥里了。也好,真打捞出来,只令宁王更失颜面罢了。”秦简道,“对了,有句笑话不妨告诉你,有人说你们杜家也有谋反的嫌疑,你哥哥杜昭和费礼海曾往来甚密……”一看德琳作色,忙道,“都说了是玩笑!”

第147章 荣归(一)

“哪有没头没脑的玩笑?”德琳摇头,“尤其这样的事……怕不是谁拿这话探风声、觉出不对了才推说是玩笑?”

秦简摇头,“你啊,偏什么都要想透。原是我口快,就实话都说了吧。”秦简说皇家下令严查残孽,这成了有些人排除异己的好时机:身为叛逆之首的穆化隆、王晷都死了,他们的家人也都尽数伏法——穆家的子、婿当日虽有未死的,过后在狱中却染了时疫,连同穆家有些身份的仆从都是一夕暴毙。这消息未封严,有人听到了便欲钻死无对证的空子,指称宿敌与乱党有染,最先起头的已不可查,最热闹的时候就是有人扯到了杜家, 谁知风声刚出、还未到朝堂上呢,就又有传言说徐家与穆家私下勾连:穆王妃寿诞,徐侍郎夫人被奉为上宾可是不少人都知的,一个二品官夫人为何被逆臣如此高看?过后穆家还多次往徐家送礼——这个虽无实据,可既有传言,总不会是空穴来风——会如是想是人之常情,徐侍郎闻之却是坐不住,当朝喊冤,严词痛陈流言误人、误国。嘉德帝深以为然,亲口颁令,再指认乱党必有实证,否则以诬陷罪论处,算及时刹住了公报私仇、胡乱攀扯的邪风。过后御史台的于文骞跟秦简笑,说徐侍郎这回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德琳听到这些,便明白了“笑话”的出处,哂然:她们杜家还真是了得,都支离破碎了,依旧令人忌惮,“想不到坐牢也有坐牢的好处:要未遇到牢狱之灾,我哥哥与费礼海断少不了来往,如今要自证清白可就难了。”元夕灯会那阵子,杜昭与费礼海因工事器械的事打过不少交道,彼此颇为推崇,秦简也知道这一层,叹气,“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时候他试制焰火,不少硝石、□□还是我替他找的……”一顿,看德琳,德琳也正看他,两人同时想到了叛乱时的□□:不会是那时候收集私藏的吧……“别想了,这些事自有人查。”秦简沉声——已然之事了,若由他们说出,徒生事端,除了愈加牵连宁王,并无丝毫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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