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335)
“既如此,还不赶紧俯首认罪?”镇南王爷喝。
“俯首认罪?”穆郡王像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元綦,你觉得我是会俯首认罪的人吗?还是事到如今,我俯首认罪有用?不用说你替我作保!实话告诉你,从拿定主意那一天,我就从未想过要认罪,古来都是成王败寇,大不了拼个……”
“穆化隆!朕、还有天启,对不住你吗?”
“你说呢?!”穆郡王面上涌动了怒意,“元重,我为天启出生入死,你们给了我什么?爵位?俸禄?那不是你们给的、那都是我该得的、是我拿命换来的!如今我老了、不能征战了,这些你们就都要收回去了,王位不能袭让,俸禄不能保留,食邑也要削减……”
“这些是你百年之后的事,”镇南王爷忍不住打断,“何时说现今要收回……”
“有区别吗?!”穆郡王转向镇南王爷,“我百年之后,我的子孙不能承袭荣耀,反而要一代代被削减优待,总有一天无所依仗,穷困潦倒,沦为贩夫走卒,凭什么?天子的江山千秋万代,我们以命搏出来的富贵为何就不能世袭?”
“若都世袭,公侯将相就越来越多,官多而民少,哪养得起……”徐国公颤颤巍巍地起身。
“养得起养不起那是朝廷的事!”穆郡王鄙夷,“徐国公,你不用急着表忠心!皇家说了‘只惩叛逆,不涉无辜’,我穆化隆连累不到你!”言罢,他环视殿上众人,“你们一个个都是忠臣良将,可看没看到自个儿的下场?六部长官剩了仨,一个革职、一个下狱,还有个恨不得肝脑涂地的,至今都爬不上尚书位,为什么?因为他养不起,”他一指帝座,“功高震主了,他就把你们都撤掉、废掉,再换一帮人上来,小恩小惠便能笼络住,你们连这个都看不透?朝廷如此无能,何不易人为之?他日……”
“穆化隆,休妖言惑众!为了一己私欲,串通外族挑起战乱,置百姓于水火,你这样的人,还敢妄谈执掌江山?!来人,将他给我拿下!”嘉德帝下令。
“拿下?”穆郡王怪笑出声,“元重,你忘了我是南诏第一战将?!”话落,双脚连踢,就着此前的缺口,地下的方砖被踢得四下飞起,龙隐和殿侍忙着护卫嘉德帝与殿上众人,混乱间,穆郡王抽下了腰间板带,一拉一搭一扭,手中竟是一条长鞭,对着嘉德帝左下首就挥了过去——是伊布王子的所在。
他这是要伤伊布王子或是擒他为质!众人看出他的意图,却是救援不及:谁都未想到他会藏有兵器!眼见着长鞭蛇一样卷向伊布王子,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谁也不知伊布王子能否躲过这一下——只要能躲过这一下,殿侍们就来得及上前!
“啪”一声脆响,鞭子击在了皮肉上——不是伊布王子,而是,原本在他左首、已被殿侍们护着要退开的宁王元俭,谁也未看请他是如何回身,一手推开了伊布王子,又赤手迎上攥住了穆郡王的鞭梢!
穆郡王势在必得,未料受阻,定睛一看阻他之人,更形急怒,腕间臂上同时发力,狠命一抡,“撒手!”
元俭被抡抽得踉跄欲倒,面色赤潮,眼睛都似红了,“该撒手的是你!今日今时,你还有一丝的胜算吗?!”鞭稍是原本腰带的扣环,拉开来实则是串铁蒺藜,元俭死抓着不放,一双抚琴作画的手,此时鲜血淋漓。
“胜算?!”穆郡王狠戾莫名,“竖子无用,坏我大事,安来胜算?!”再次发力,元俭被抡倒,穆郡王提鞭欲再寻伊布,王子已被人护退——伤了伊布,便是伤了回纥,眼见嘉德帝被护得严实,无从下手,他便想要以伊布为质,今日或能全身而退,不曾想元俭一阻,算盘落空。四下一看,徐国公、骆司库等人都被护送出殿,余人也都远避于殿侍、龙隐之后,竟应了鞭长莫及的话。回首看到犹伏于地的元俭,穆郡王杀气横生,抬手挥鞭,嘉德帝已应声喝令,“救宁王!”
龙隐身形方动,宁王堪堪滚动着躲过一鞭,急声,“护驾要紧!”
穆郡王听得喋喋发笑,“好个父子情深!”手中却一鞭紧似一鞭,逼退要冲上来的护卫,把元俭困在鞭影里,“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忘了你母亲怎么死的了?你对得起你母亲、对得起穆馨吗?她们要知你这般首鼠两端懦怯庸碌忘恩负义,该羞于……”
“你休提馨儿!”元俭未躲过,生挨了一鞭,反不躲了,怒声,“你不配提起她!若非你这样的父亲,馨儿怎么会……”瞠目:穆郡王趔趄了一下,跟着长鞭脱手,肩胛处,一支羽箭似已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