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321)

作者:流花烟雨

德琳苦笑,不无悲哀地发觉自个儿连恨都不会了:那日他拿着应征表册来找她的时候,她恨意翻涌,恨他欺瞒、恨他绝情,言语为刃,伤他伤己,可今日,她竟没有那般激烈的心绪了,甚至,连话都不想再说……

德琳自悯的苦笑,落在元成眼里却是另一番意味,直觉她是讽笑,笑他执迷不悟、痴痴纠缠——当日里她说过那是抄经累了换脑筋的,他只当她是遮羞之语,谁知……,他真是自取其辱啊,“很可笑吗?”他拈起那页纸,两指一弹,看着它飘飘落地,“亏我把它当宝。”他看着德琳,扯开了嘴角,“许久以来,让杜教习见笑了。”薄冰般的希冀,被她不言不语便击了个粉碎,他真的该醒了,“放心吧,本王以后不会再找你了。”他转身往外走去。

“对了,”快到门边了,他忽想起来,“杜氏一族,本王不会要他们的命。”他转过头来,无害地盯着德琳,“不过你最好别再动什么脑筋,更别试图找新的浮木稻草,否则本王不敢保会不会变卦。尤其涉及纲常伦理的,杜教习理应比旁人都懂不是?”

等了一瞬,德琳只是垂首,没有反驳,也没有争辩,仿似根本未听出他话中有话。元成冷笑,她倒是问心无愧,不知宁王是否也如她一般,“还有一样,”他又想起来,“当初你是因为我亲了你、你自觉不贞才屈从了我,如此算来,我们在一起那些日子,我抱过你,亲过你那么多回,你委实不能再适他人了。这个,本王实是对不住你,可抱过就是抱过、亲过就是亲过,收不回来了,教习若觉得是不洁之身……”

“三尺白绫够不够?!”

元成吓一跳——被德琳惨白的面容和嘶声,略一回想,惊觉他口不择言胡说了些什么,亦白了脸,“你若敢,自会有人替你陪葬!”他冷声,相信不需他明说这“有人”都是谁。

德琳狠狠地瞪着他,又猛地扭头向了窗外,再未看他一眼。元成张了张嘴,忽然发觉没有什么能说的了——不甘、嫉妒令他卑劣至斯……在她面前,他还有什么面目可言?再说什么都是矫饰了……,深看了看那个他爱了许多、许多年,如今还在爱着的,却,不曾换得她同等回应的女子,黯然地踏出了房门……

屋内,德琳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肆意地流过脸颊,湿了衣襟:错的是她吗?竟要受他那般刻薄?他凭什么……忽看到地上的纸,往昔情意此时看来更形荒谬,蹲身捡起来,一条一条地撕了粉碎,犹觉得屈辱哽在心头,干噎着哭不出声音,满地转着,想找火盆,却遍寻不着,眼泪就又落了下来。秦简进来恰见此景,吃一惊,“德琳,你怎么了?”

德琳摇头,只说一个字,“火。”

秦简看了眼她满手的纸屑,去案头取了小香炉,划着了火。德琳眼看着每一片纸屑都化成了灰,似过往就此湮灭,慢慢地平静下来。秦简看她不再落泪,叹了口气,“没事吧?”

德琳伸指拨散了纸灰,“要说没事我自己都不信。”抬起头来看着秦简,“不过,我的家人没有性命之忧了。”困境中,愿望是个卑微的东西,会不断地一点点地自行降低,从前,她想着她父亲的功绩能宣诸于众,后来是盼着早日昭雪,再后来只希望能洗脱无稽的罪名,这些都无望了,她便求家人能有自由之身。如今,仅是他们性命无虞,她竟也觉得庆幸……

“太子说的?”

“是。”德琳起身,“秦大哥,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变故,请……”

“不用嘱咐我。”秦简摇头,“倒是你自个儿……好好调理调理吧,我问过容尚仪,陛下寿诞,你还是要以教习身份陪寿昌公主出席各种宴游,你是杜家……”

“我明白。”德琳轻声,她在,杜家就没倒。她会挺直脊背,让人看到杜家不仅没倒,还很精神奕奕,“我今明两日不过来,行吗?”据说行宫的人后天陆续回来。这些日子,她心力交瘁,确需好好休养休养。

“去吧。威远将军的事,过后我会打听清楚。”

德琳一顿,“好。”——真的是李昊琛进京了吗?会是为了杜家的事?那么容琳知不知道?说来容琳也好久没有书信了,她可还好?一路想着,心中的凄苦竟被冲淡了不少。此后两日,德琳便都用这样的法子,忙忙碌碌时则罢,静下来便想旧时姊妹相聚时的趣事,硬是把不愿想的人挤在头脑之外,大多时候倒也奏效。就这样,一晃到了第三日,她的居处来了想不到的人:元湘公主身边的侍女。

“公主找我?”乐平公主找她?看来乐平公主是第一拨回来的,不过找她……会是寿昌公主有什么事托她?

上一篇:吃货,快到碗里来! 下一篇:可知佩意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