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31)
德琳听她说到这个,微微一笑,不再担心她会露怯。
桂尚服听了凝目,象在回想图中尺寸,片刻才沉声对副史道,“记下来!”复又看了瑶筝,“还有吗?”
“没了!”瑶筝痛快摇头,躬了躬身就退回去了,没看到桂尚服失于疏冷的眉眼此时竟变得柔和,要不是没人看到她笑过,真让人错以为她紧接着是要微笑的!
不过瑶筝没看到桂尚服如此,旁人可是没有错过,并因此受了鼓舞,小心试探着从腰带的宽窄说到门襟要不要绣花,桂尚服也有“嗯”一声的,也有吩咐“记下来的”,无论众人说什么她都再无讥刺之言,于是人人都放下心头大石,自如建言,自然是不需要她再点将了。
德琳这半晌虽未说话,可也在悉心听取旁人的意见,眼见得她觉得不好的地方被从瑶筝开始的人陆续都挑出来了,她未觉得不好的地方也有人提出来能改得更好,可以想见这件礼服真要制成了必能脱去一般制式服饰的匠气,不觉就与有荣焉地愉悦起来,等听到有人问“杜小姐觉得如何时”,不由自主含笑答道,“德琳以为称得上尽善尽美了!”
德琳答完了才醒及问话的人是桂尚服,瞬时呆了一呆,莫名觉得这桂尚服怕是一直在留意她,更极有可能把她的心思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心神微震,不由在众人中间遥望桂尚服,桂尚服却若无其事地指派人把常服图样分两组张挂出来了!
有了甄选礼服的例子在先,选常服就一气呵成,到探讨如何更改时,更是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闹,末了竟有因意见相左而争执起来的!连谭玉君都忍不住技痒,强抑着讪然之色提了两处要改的地方,桂尚服听了都格外细问,尔后郑重叫副史记下来,谭玉君的脸色这才重又活泛起来。德琳看着她二人这番丝毫不见嫌隙的应对,暗暗感叹皆非等闲之辈,从此更存了谨慎之心了。
当日里要定的最后一样是头簪手环裙佩这些装饰,到这一节的时候偏殿里便宛如过节了——除了华胜是图样外,其它的皆是实物,分门别类地排列在墨绿绫子衬底的匾盘中,珠光宝气,琳琅满目,众女看得爱不释手,瑶筝都忍不住取过一枝花钿贴在鬓边比给德琳看,“好看吗?”
德琳笑着点头,从眼角的余光里看桂尚服会如何。桂尚服只在她的位子上坐着,看着副史带宫娥把卷轴收归到箱子里,仿佛根本不知殿中还有诸女在,更遑论看到她们略有些忘形的举止。瑶筝看出德琳分心,顺着她看的方向看了,凑过来,低声对德琳道,“不用怕她!”
“不怕怎么行?!”德琳直至那一日所有事毕,和诸女行往紫仪门以备出宫时才得着空和瑶筝说起这句话,“她要是外头的人自然不用怕,哪怕是个一品夫人也得看看是谁、值不值得咱们怕,可这些人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人……瑶筝,万勿觉得她们是婢仆就轻看了她们,人有高低贵贱不假,可还有个亲疏远近!在皇后娘娘跟前儿,咱们这高贵的就敌不过傅尚司、桂尚服、华尚食、容尚仪这些她亲近的人有分量,是以小心些总是没有错的!”
“有什么好小心的?”瑶筝不以为然,“你以为这皇宫内院是我家和你家、什么时候想起来就串个门儿?我这辈子还不知会不会再踏进这里了,亲近不亲近的谁又能奈我何?”
“你就拿出这无法无天的架势吧!”德琳轻啐她一口,倒是盼着能被她说中了,以后真的不用再踏进这里——尽管心里知道不可能:齐氏说过,京官外官三品以上人家的嫡出女儿都要候选,瑶筝不可能例外。而经过今儿这一天,德琳更觉得今后她和瑶筝要想和皇宫毫无瓜葛怕是奢望了,尽管她也说不出确切的理由……
第19章 赏鉴(上)
德琳探问过瑶筝,察觉她对选不选伴读的事一无所知,德琳也不好把崔总管私下里告诉杜尚书的话外传,因而只能把忧烦放在心里。瑶筝是只要有人比她个子高就绝不担心天塌下来会怎样的,这时候兀自感叹今日是不虚此行,“其实除了礼行得多些,宫中也并不像你往常说的那般冷森无趣呢,姐姐!”她扬着手里一个新蜜色的锦缎盒子——是皇后娘娘赐给她们各人的熏香,若不是德琳拦着,她是出了偏殿的门儿就想打开瞧个仔细的!
瑶筝这一日不光见识了皇宫内廷的景象,还亲睹了皇后娘娘的真容,随后和人象玩儿似的评选了服饰,紧接着又蒙娘娘赐宴,拜辞时更得了赏,加之没有红绡丫头在一旁对她絮絮叨叨地说这不行、那不对,她真觉得比在家里悠游自在,是以对德琳的戒防之态百般不能赞同,“姐姐,你惯常不是个杞人忧天的,怎么今儿却像容琳妹子附体了、什么事儿还非得前想三百年、后想五百朝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