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213)
“快打嘴!”绿菱啐她,“那些腌臜老货的话你也听,还往出学!”虽如此说,也觉得那些话并非全无道理。再替德琳想想,确乎并无更好的出路,叹了一声,嘱咐墨莲往下更得多长些精神,别沉不住气露出首尾给德琳招来是非。墨莲知道轻重,自然答应不迭。
两个丫头都机灵,自此后,不光在外人面前,即便是对着德琳,也都若无其事,故而徐若媛——对后宫内风吹草动最上心、最警觉的人毫未察觉异处,只顾对另一件有关德琳的事耿耿于怀。
“你也太‘独’了些。”听她学完始末,徐兴祖颇不以为然——依徐若媛所说,寒食会当日,德琳本是陪伴宁王妃李蕙的,谁知中途李蕙由傅尚司的副使陪着回来,德琳却是席散后才和傅尚司一起露面。问起来,傅尚司说是她找杜教习帮忙,一起修订各级内官的职守来着。“又不是什么好差事,谁得便儿谁做就是,你何苦都想揽到自个儿身上?”徐若媛的意思是这事她也能胜任,况又不是什么急务,傅尚司完全可以等她忙完寒食会再找她来协助的。
“哥哥真是好心胸!”听到徐兴祖那么说,徐若媛直觉气血上涌,不由就冷笑连连,“我就是天生的贱婢子命、就爱给自己揽事儿吃苦受累呗?!你……”
“得、得,好好的说着话就急!”徐兴祖赶紧打断,心道幸好未一见面就把徐侍郎的手书拿给她看,不然还不知什么样儿了,“我是说你如今的声誉并不比那杜德琳差什么,又占着是乐平公主教习这一先机,还怕谁能越过你怎么?”犯得着这么盯着、防着人?
“哥哥……”徐若媛撇唇,话都涌到嘴边儿了,一看徐兴祖,又自泄气,“我上次要的东西办得如何了?”是,她如今是看着风光了,可这才哪到哪儿:那几个教习哪有一个是好对付的?谭玉君,那一手琵琶弹得乐坊的人都称赞不已,要不是一味地眼高于顶、掐尖儿要强、又自个儿作死偏和瑜妃交好,哪那么容易被她不露声色地一点点儿排挤在众人之外?即便如此也不敢掉以轻心——寒食会上,要不是她一把拦下了瑶筝、不就险又叫她得着露脸?说到瑶筝,幸好那是个无甚算计的人,心里什么样脸上就什么样,不然也足够她挠头的了,就像那个韩颖,看着和她有说有笑的,心里却能觉出是隔着什么的,偏偏对她还不能像对谭玉君……
“我叫林二爷差人去江宁采办的时候留心了。他说‘子儿饼’、‘桂香风鸭脯’都是秋冬时候的好,若要送礼,还是应季的东西更打动人,就看在千里迢迢捣腾来的份儿上,喜不喜爱的都得先领了这心意不是?我觉着他说的有理,叫他酌量着办了。”徐兴祖不知徐若媛在打什么主意,怎么看他妹子都不是会无缘无故对人好的主儿,“说到这儿我还就纳闷了,这韩教习又是哪座庙里的菩萨、值得你如此花心思?”
“她……,”徐若媛嗤了一声,嗤罢才道,“单论起来,她算不得什么,可她要站到杜德琳那一边儿去了,对我就不是好事。”她心里明白得很,韩颖对她硌硌涩涩的不外乎是觉得她“抢”了燕云秋——她也不怕说实话,硬把燕云秋拢在自个儿身边、生把韩颖和她俩个拆分伴儿这事儿是她做得不厚道,可就算能重新再来一回、就算把韩颖得罪的比现在更厉害十分,她还是要这么做!
徐若媛曾仔细掂量过这几位教习,深觉除了杜德琳,行事为人最令人信服的就是燕云秋,她也看得出杜、燕俩人间是相互认同的,原本,她并无奢望,能步步为营,和她二人在教习中呈个三足鼎立也就知足了,谁知,老天有眼……
是元宵省亲回来的次日还是第三日的,侍女们无意中说起燕教习病了,她听完未往心里去,却是元湘公主细问了几句情状,她遂乖觉地说想过去探望,元湘忖了忖,却摇头,说“她这病还是自个儿静养吧,旁人……”兀自又摇了摇头,未再往下。
元湘封了口,徐若媛自不好再追着问,可既已看出有隐情,她如何能放过?私下里吩咐自个儿的丫头芸香和兰慧四下探探消息,一面自个儿也留意,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华尚食三言两语就解了她的疑窦。
路遇华尚食,问她病人适宜吃点儿什么的时候,徐若媛不过是想做个顺口人情,令华尚食觉着她心善重情而已——四命妇在后宫、在皇后娘娘跟前儿的地位,哪怕是个傻子也都明白,可明白归明白,奈何不得也是枉然:几位命妇中,容尚仪的精明是脸上都写着了,每每笑吟吟的眼风儿一扫,机伶伶的薄唇儿一撇,就差明白说“想耍什么心眼儿?你掂量好自个儿分量了?”对这么个人,徐若媛实则是有些打怵的;傅尚司么,看着是几人中最敦厚亲切的,可也只是看着敦厚亲切,紫芸副使有回在她这儿吃茶时说得明白,说“容尚仪的厉害是根针,扎哪儿哪疼,我家大人的厉害可是石头,压上了就叫你喘不上来气儿”,当时笑得她拊掌,连赞紫芸比得巧——她亲身领受过傅尚司的告诫,就是“赛墨”之会那次,真真是不露锋芒,却让人自悔孟浪,往后一想到那是镇服得阖宫数百女官都服帖的人,她便不敢在她面前妄作聪明;再说到桂尚服……那么个面冷口也冷的人,徐若媛是真不知如何才能讨得了她的好,不过看她对谁都是那么冷冷的,也就不白费心,敬鬼神而远之,让她挑不出错处就罢了;万幸,还有一个华尚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