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203)
“你呀……听你絮絮的这些!到底是要说谁呢?”德琳笑着嗔了她一句,眼已望向远处,“我的差事来了,你们可也赶紧的吧。”
韩、陆随着她一望,都道“果真”,不及多说,相携自去了,德琳拂去袖上落着的几瓣桃花,亦沿着树间石径拾阶而下——徐若媛把寒食会定在毗邻逍遥亭的桃山上,说是“山”,其实是挖建内城河时的泥石堆积而来,幅员虽阔,坡势却缓,因栽种的十之七八是各样桃树而得名,其他季节也就罢了,最难得是眼下这般春光乍好的时候,一枝枝、一树树的桃花全都怒绽开来,宛若给整个林坡笼覆上了云霞,灼灼如焰,绚丽似锦,连一向不甚喜桃花的湘公主看了都脱口而赞,说想不到那般单调俗艳的花,聚放起来竟是如此夺人眼目的气势。
馨平公主听了直笑,说往年约你来看,你总不屑一顾,还好徐教习有眼光,不然你真是错过了宫中这时节数得着的好去处!余人听了便多有赞徐若媛会选地方、心思巧、会办事的。
约莫是说、传这样话的人多了,德琳在山下迎住大公主即封号“安国公主”的皇长女元沔和新晋宁王妃李蕙的时候——她二人是到彤辉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后先行过来的——大公主上下一打量她,便露出久闻其名的神气,“你就是徐若媛?”
刚行了礼的德琳闻言忙又欠身,“回安国公主的话,徐教习正伴着乐平公主在半山云舫处等候您和王妃,卑……”
“等等!”大公主叫停,一脸错认了人的懊恼和不可置信,“你不是徐若媛?!那你是……”皱眉细看看德琳,极是不快,再开口亦不甚笃定,“……杜、德琳?!”
“公主慧眼!”不等德琳答话,一旁的李蕙已称颂开来,“公主您并未见过几位教习,又无人提示,您怎么就能认出来?”
“嗐,”大公主的脸色好看了,“一再听人提起的也就她两个,还有个陆瑶筝,那丫头我从前是见过的,形貌却不是她这般。她这个样子的……”瞥德琳一眼,依旧对李蕙道,“不是徐若媛,若再不是杜德琳,我却不信这一拨的教习就那么出挑儿。”
她这话是赞的意思了,可不是对德琳说的,故德琳只在一旁微微敛衽谦受,并不搭言,大公主却转而向了她,“湘儿都请了谁?这会子都到了?”
德琳道,“回安国公主……”
“得了,”大公主挥手,“又不是正经朝会,别把封号挂口边儿上;再则我也不是你上司,‘卑职’、‘下官’的也说不到我这儿。就按寻常的样子,你们平常怎么说的还怎么说就得。”
“是,大公主。”德琳对这位公主的脾性大体有数了,简略地挑着几个人说了说——宴饮酬答之类的事,再怎么名目不同,实则总有一定之规,脱不开彼此身份、圈子的考量,即便不问,大公主对这次的寒食会也能知道个大框,之所以问,不过是有格外关注之处。德琳估测她的年纪,一语带过了宫中自馨平往下的诸位公主——她们不需请,知会一声自然都要到的,位秩低的嫔侍则不需说——她们是无份参与的,当得起乐平公主之“请”的人中,二公主有孕,三公主新寡,都不便入宫,宣王妃、宜王妃等已到,正翘首相盼大公主;别苑清修的太后、太妃处,乐平公主是恭敬写了拜帖去的,太后、太妃们都极是欣悦,却又道人老喜静,各有厚赐,并不与会……
“识趣。”
德琳话刚至此,大公主就来了这么一句,德琳经多了元沁的惊人之语,只做未听,李蕙却是瞠目,慌惶中瞥到德琳的镇静,方垂敛了眉目,大公主却若无其事,“她们若在,这样规矩那样规矩就多,本是要聚到一处乐乐的,偏找了一堆不自在,谁耐烦呢?我要老了,也得学着她们这么通达人情,让小辈儿的随了性还能落个好名声。”
敢情她的“识趣”竟是句赞语。
德琳心内无奈,李蕙却是松了口气,笑道,“公主您真能说笑!看着和我们都差不多的年纪,竟就说开了‘老’……”
“得,你这奉承的可过了,”大公主不领情,瞥着德琳对李蕙道,“你听她跟我说的这些人,哪有一个是二八年华的?来往的都是这么些人老珠黄之辈,我还能年轻到哪儿去?”话虽如此,倒并无不快之意,德琳心知自个儿的路子对了:即便是玲珑八面的人,内心里也愿意有熟识的人在,感觉上不会那么孤寂,遂接着往下回禀:云贵妃受皇后娘娘所托,一早就过来指点着公主为内司女官赐杏仁粥,淑贵嫔也相跟着来了——风闻淑贵嫔最早是二公主的教习,大公主应不陌生,交情如何则不好妄猜,故德琳只是淡淡陈述,为不落痕迹,接着把另两位公主的母妃一并儿说了:瑜妃娘娘前日说足疾犯了,不定今日来不来;柔妃娘娘则先去皇后娘娘处,之后才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