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97)
“我也是那么想。”元成一口接了过去,“那你这闷闷不乐的……是因为我?”从德琳蹙眉、凝眸、恍然的几个小动作里,他已明白先前是他想岔了,可再往应当是对的道儿上一想,他便不能不郁卒了。
德琳本不在意是否被他看出不快,可一对上他质疑、不甘又像是还有其他含意总之看着就是不善的眼神儿,莫名的就难以不管不顾,顿了一顿,叹,“我怎么闷闷不乐了?您……”被元成不错眼儿地盯着,到底难以为继,索性真拉下了脸,“被人左一个‘做何感想’、右一个‘怎么教的’责问着,我们就再厚颜无耻也知道惭……”
“你!”元成瞪着她,好气又好笑,“你跟谁是‘我们’?再说我是不是责问你,你心里不知道?”边说边伸手欲捏德琳的脸,德琳忙退后,似嗔似恼,“说话就说话,您做什么……”
元成手停在半途,偏头望了德琳,若有所思。德琳被他看得心慌,偏无话好说,只得强镇定着与他对视,直到元成无声地笑了一下,“德琳……应了我,你是不是后悔了?或者……你当日应下来……也并非情愿,而只是……无奈?如今……”
他沉吟着慢慢说出来,口气还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德琳却是心中一惊,心底直像是有什么东西鼓突着要往外冒,只不及细究,面上已像是被他怄得冷笑,“又没有人把刀架我脖子上,我有什么好无奈的?倒是殿下您有什么话直说好了,这半日您一句一句像打哑谜儿似的,您让我如何作答?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如何才能答得如您的意?不如意您就生出这么些稀奇古怪的话,您这样……”
“好了,德琳,”元成忍不住笑了起来——释然的笑,“我不过是看你悒郁不快才问一问,你怎么就急成这样?看你这眉头皱的……”到底伸手抚上去,以指捋着德琳的眉间。德琳僵了一僵,未再闪避,在他的掌下微垂了眼,“……我不一向都是那样子……”
“是对我才那样子!”德琳声音一低,元成的声儿可就高了,手落下来握了德琳的肩,令她不得不看了他,“说到这儿我还真要问你:我的话就是耳旁风吗?你答应的好好儿的……”
“我答应什么了?”
“不许躲我;不许在心里猜疑我;有不痛快要明白的告诉我;空暇的时候要想着我——没有空暇的时候就想法儿抽出空暇来;看到我要有笑脸——哪怕隔着人群,要让我知道你看到我了、在对我笑;要尽可能多地让我见到你,不能总是我一个人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能光明正大地去找你……”
德琳木着脸听他一连串地说着——是那天在文华堂书斋里他说过的话,当时她回他两个字:无赖,而这能被他视作答应,她只能说她果真未错判他,他果真就是无赖!
德琳以为这只是她心里的念头,岂不知元成已看得明镜儿一般,益加憋屈了,另一只手索性也跟上来,环了德琳的肩赌气般地摇,“我都被你折磨成这样儿了,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
这样的他……
德琳无从招架,只得扯住他的袍袖令他不能再摇晃她——再摇两下她就要和他的人挨到一起了,“我……您……德琳……我不知该如何对您才叫做好!”好容易一句话说完整,脸也青红不定了。
元成好好儿地看了她一阵,“噗”一声笑了出来,单手不由分说把德琳揽进怀里,下颌抵着她的头顶叹,“我真是服了你了,一句话就能叫我忽而天上忽而地下的……你不必知道什么叫对我的好,你只需知道你的冷脸就是对我的不好!”觉出她要挣扎,略松了松手,却只是让她退出寸许,抵靠在他加了力的臂膀上再不能往后,这才低头对了她的眼,“这样子也是对我的不好。”他正色而含屈。
德琳别开了眼,“……我……不惯这样子……”
元成顿了一顿,伸手去扶正了她的脸,“是以你才不能老推拒我……‘习’才能以为‘常’,你说是不是?”她说“不惯”时他险些失笑——她若是“惯”的话他就该找地儿哭一哭了,可看她的羞耻难堪,他只觉得疼惜,一心想着怎么劝慰她,哪还顾得上笑?“你……不必怕,我对你……”他深深看着德琳,“我对你,不是一时一事,我要的,也不是……故而,我不会令你被人诟病,你放心!”
第90章 横枝(中)
顾虑到她是青春女儿,他无法把话说得十分直白,德琳听得懵懵懂懂,一面因他誓言般的口吻而不由震动,一面却无法信从他的说辞,心中辗转着,更觉得他的亲近实在可厌,忍了几忍,还是欲抬手挥开他,却对上元成炯炯而又似在说“你敢躲就试试看”的眸子,到底停顿迟疑了,念头几转中,忽灰了心,偏躲都不躲了,由得他托着她的脸,只叫他明白看到她的冷嗤,“各位教习要知德琳此时……或知今日为何受责,殿下觉得德琳可不被人诟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