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8)

作者:流花烟雨

元成语调平顺,昊瑱却莫名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元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有话说,“你让他无事时找出七尺湖宣纸,再磨上一缸子松烟墨,尽可量地画一条大蟒,然后再用细狼毫一笔一笔地给它画上千百只腿脚……”

昊瑱起初还很认真地听着他吩咐,听到这儿忍不住笑起来,“殿下,那不成画蛇添足了吗?”猛然醒悟过来,结舌,“太子,你是说……说我三哥他画蛇添足?”

“本王是说他多事!”元成没好气。

“臣遵命!”昊瑱虽爽直可不愚笨,听到元成猛地提高了声音情知再杵在这儿不会有他的什么好果子吃,利落地行了礼,转身便如他来时一样,一阵风般地出去了,倒是跟着他进来的李申心中叫苦,心说四将军你倒乖觉,想溜你就溜吧偏还说什么“臣遵命”,太子爷哪下令了、下什么令了你就说遵命?不敢去看太子被怄成什么样,他紧跟在李昊瑱身后倒退着出帐,生怕迟一步就被元成抓了替罪羊!

眼见不速之客捅完娄子就脚底抹油了,元成也无可奈何,只是都被人说到要归簪了,他也不能再装聋作哑希图蒙混过去——他还真没看错那对夫妇,一样的细致入微、心思缜密,怎么就看出还是猜到他会存了爱屋及乌的心要昧下那支簪子?看一眼象事不关己的德琳小姐,他自袖中擎出那嵌着颗天意子的亮银簪,“你想要回去么?”

“听凭太子决断!”德琳微微俯身——簪子是她的,若他诚心要还,又何须问她想不想要?若他不想还,她越是想要回来他岂不越是可以变着法儿的为难她?不若由他去吧,看他会如何再见机行事好了!

元成是好整以暇等着德琳会婉转求簪的,却不料她会是如此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怔了怔,不觉就露出抹兴味的笑,“钗环簪珮都属不能私相授受之物,德琳小姐如此随意就不怕有失谨慎、遭人诟病吗?”

他言辞极是恳切,德琳听得苦笑不已,所谓又装巫婆又装鬼的大约就是他这样的了,“德琳并不曾私相授受,又何至于遭人诟病?”

“是么?”元成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以发簪轻叩着手指,以同样意味深长的眸光目注德琳,就差没明白地问出“那你的发簪怎么会在我手里”了!

德琳坦然地任星眸朗目的人盯着,谦恭微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的土地没有不是属于帝王的,水陆生活之人也没有不是帝王之臣属的,天下都是帝王的,一柄小小的发簪又何能例外、就算它在帝王之手又有何可被人非议的呢?

对于《诗经》中的句子,元成耳熟能详,但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为了一支簪子而借着《小雅?北山》来说话,忍了好几忍,他终于忍不住长笑出声,“好一个敏慧的尚书小姐!本王要说瓜田李下,你却硬给转成江山社稷!罢了,再纠缠下去倒像是本王的襟怀不够坦荡了!”垂目瞥了一眼手中的簪子,他扬眉招呼那风华雍容的女子,“前来。”他不是强取豪夺的人,无论对物还是对人,既不能据为己有,那就大方些物归原主。

德琳猜不透元成意欲何为,只是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洒脱无惧的了,这时候不能再露了怯,于是她依言上前,按元成眼光的指示在他身前两步站住了,一看他抬手,忙蹲身行礼,欲接过他手里的簪子,元成却手一缩,对她摇头,在她还愣怔着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元成已探身向前,稳稳地把簪子插进了她的发髻里。

这动作委实太过亲昵,德琳又惊又羞,瞠目瞪着元成,元成却像无所觉,犹自左右端详着她,似在验看发簪插得好不好,德琳在他的若无其事里脸红了一阵又白了一阵,末了只得垂下长睫,默默地行了个礼起身退后。

眼看着她露出前所未有的别扭神气,元成撇唇而笑——还簪于她的发髻虽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举动,能看到她失措可也算意外所得了:他固然不喜浅薄的女子,过于深沉的却又未免无趣,她此时的样子才是刚刚好,“怎么,不高兴我把簪子还你吗?”他略带戏谑地望了垂睫敛眉的女子。

“殿下说笑了!”德琳抬眸,面容平静,声音平板,元成一怔,灼灼双目盯着她细看了看,德琳微蹙眉,垂眼看了脚下,元成恍悟她方才的脸红并非因为女孩儿家的娇羞,而是一种退避——她对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

悟及这一层,元成的眸色便归于深暗了,“既知是说笑,何必还如临大敌?”他淡笑,挥手止住像是要辩驳的人,他长身而起,“听到要进宫的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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