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68)
德琳难以置信这是元成说的话——他不知道人要讲理吗?“殿下的意思是德琳要和宁王拧着来?哪怕他说的是道理、是为德琳好?!您这是要做什么?您……”心中惊异不已,就这么点儿事儿也值当他跑来对她兴师问罪?
“我这是在拈酸!”元成出人意料地笑起来,口气和神情似乎都觉得“拈酸”是件可炫耀的事——从她说“外人在场”,他的悒郁便烟消云散,“外人”,这真是迄今为止他听到德琳说的最受听的字眼儿了,当然最重要的是要看她把这字眼儿用在谁的身上!
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德林的脸“唰”地就红了,愣了愣,扭身就走,却被人更快一步地拦住了,困在他的胸膛和甬墙之间,倒是为她挡去了打着旋儿的北风,“着什么急走?我账还没算完!”身形放低些,狰狞地瞪着德琳,“为何一看到我就躲,嗯?”
“欲加之罪……”德琳冷笑——除此之外,她不知还能如何:走是走不脱了,缄默,那或许会更糟,尽管没有根据,可她就是觉着他不会由着她不开口……
“我前脚到听松轩你后脚就走,还敢说……”
“殿下那又不是去找德琳,德琳为何要躲?况且是真的……”况且是真的有事——不然怎样?傻呆呆地在一旁看他和宁王谈笑风生,还要忍受他不时瞥过来的冷眼?
元成被她堵得咬牙,合着他受的冻是白受了?她知不知道他现下不方便去听松轩、易被人误会成他是去督导宁王的?好容易机缘巧合想到这苦肉计,冠冕堂皇地到了听松轩,在她口中却似乎成了他的错!“好,我到听松轩不是去找你的!那我站在琅嬛阁外喝这半天风是为了什么?”
“那我不……”
想说“那我不知”,可话刚出口,元成就从斗篷里拉出了她的手,不由分说就摁向她的胸口,“别急着嘴硬!你手按着良心再说话!”
“殿下!”德琳死命地挣着手,跺脚了,“殿下自重!”
元成这才发觉自个儿的举动……嗯,有点儿失当,讪讪地要放手,一看德琳使蛮力要挣开的样子,又气儿不打一处来,“你信不信你越挣我越不放手?!”
德琳不挣了,元成也没有放手,两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一个望着另一个的脸,另一个拧着脖梗儿望着甬巷尽头,风吹过各处檐下的铁马,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远远地又传来各处下值的人走过时的零星笑语,德琳心里发急,口中却只是冷淡,“殿下预备什么时候放?”
元成未语,拉起德琳的手,理开她的数层衫袖:此前他是握着她的手,可认真要论,不如说他是握着她的袖子!德琳眼睁睁看着青葱玉手露出来,被困在元成温热的掌中,窘得热血上头,元成却浑然不觉,单手入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合在她的手中,“养荣丸,补气血的,早晚温服。收好。”他放了手。
德琳还未回过神,“我并无恙……”
“都说了是补气血的——这一向忙巡游的事,少不了费心劳神。还能真等着病上身了再着急?这些够吃七天的,我已叫太医接着配了。放心,你吃完之前我必能再给你送来。”
德琳怔着,不知要说什么,元成却后退一步,给她让出了路,“回去吧,省得你提心吊胆怕被人看见。”
德琳望了望他,还是不知能说什么,迟疑片刻,低头走开,过后才想起,她竟连声“谢”都未说,当然亦不知在她那样地走开之后,元成独自看着她的背影暖融地笑了多久……
第81章 光华
正月初三送了年,宫里的热闹气氛丝毫未减,反倒是更进一步了:宁王筹措已久的花车巡游开始合练,除了费礼海那一组的焰火要等到元夕当夜才亮相,其他巧夺天工的各式花车、媲美天籁的丝竹管弦,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诸天“神仙”全都呈于人前,饶是最矜持含蓄的人看了也忍不住发出惊叹,内宫上下一时都在赞叹宁王的才干,有人由此想起前事,说这对宁王来说算得了什么?他从前参与政事的时候不都是常得嘉德帝赞许的?可惜后来出了宁王妃的事,他一场大病沉寂了近三年,再有多少风光也都被这三年埋没耽误了,言下不胜唏嘘。
德琳对朝堂上的事知之寥寥,听到这些话总难和元俭连到一处:元俭给她的感觉是闲云野鹤般的人物,实在想不出他在冗杂的政务中游刃有余是何等情形,问杜昭——这一向同为巡游的事忙碌,他兄妹倒是时常能谋面——杜昭也说不出所以然:三年前,他官不过六品,非宣不能上殿,对许多事也只是耳闻而已,“听父亲说宁王仁恤端方,处理政事颇有陛下的神髓,很得一些老臣子的拥戴。你说他闲云野鹤,我看是他抱病以后把差职都交卸了、无事可做,看起来闲散罢了。男儿除非纨绔,否则担着家国之责,如何能真做到一身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