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62)

作者:流花烟雨

原来令元俭和谭玉君、乐工们悒郁的是为花车配乐的事——

元俭在筹备巡游之始就想到从当时到元夕当夜,满打满算不足一个月,如此短的时日里要想有大的出新举措是万无可能了,可要完全照搬往年、敷衍了事,元俭是断断不肯的,第一次召集杜昭、秦简、桂尚服、德琳等人碰头时他便说得很明白:套路上不妨沿袭旧例,所有的枝节处则务求精巧、精致、尽善尽美,要让人看到皇家的体面和用心,如此方不负帝、后所托,无愧百姓所盼。

因是这样的宗旨,元俭在所有的事上都尽心竭力,着秦简遍查史书,不管是历代的花灯样式还是元夕风俗,凡觉新鲜有趣的都尽力重现;着宫中的画师夜以继日赶绘出七七四十九辆花车图样,每一辆都有独特之处,他逐一审看无误后交给杜昭带了人按图制车;他的总管费礼海则被派去试制焰火,偶尔到听松轩来回话,总是带着一身的硫磺味儿,让人错觉一个火烛不小心就能把他给点着了;此外元湘、元沁等公主们也都未得闲,帮着他拟定了一份儿“神仙名册”——元夕夜着人妆扮成名册上神仙的样子,立于花车上供百姓瞻仰,德琳粗略地看过,从玉帝王母到观音、八仙全都在内,德琳先还笑,说公主们考虑得极周到,仙、佛、道都包含了,倒不怕百姓说皇家厚此薄彼,后听说这名册是皇后娘娘看过的,明白了,未再多说。

元俭拿到名册后先是赞好,请桂尚服在各路神仙的服饰上多费心,后又想到仅是悦目未免美中不足,遂生出依据花车、人物的不同配以不同曲乐之念,今日召乐坊的人和谭玉君来正是为了此事。

“我要他们提,一个个互相推脱,我提出来了问他们的意见,众口一词都是‘殿下说的是’、‘殿下说的很好’,我却不知我竟那般英明,什么都‘是’、什么都‘好’。”元俭不是疾言厉色的人,这样的口气在他而言已是不满了。

“他们说的或许正是实情,殿下。”德琳轻笑——元俭在曲乐上的造诣她是知道的,她所意外的是谭玉君,她清楚记得那是怎样一个标新立异的人,何时竟变得人云亦云了?

第79章 盛会(中)

“你也应付我!”元俭听她笑语,摇头薄责,递过他想到的一些曲目给德琳看。

德琳看了有说好的,有说要再想想的,正谈论着,侍女报说桂尚服来了,德琳忙起身,桂尚服却不叫她行礼,只道“你在正好”,接过副史抱着的卷轴展开给他二人看——是着了色的服饰样图,问宁王要的可是这样的路数。

元俭细看了那十来幅样图,连连点头,一面还是问,“杜教习,你觉着如何?”

德琳也细细看了一遍,由衷赞道,“凡夫俗子着了这样的服饰也能有几分仙风道骨了。”

桂尚服听他二人如此说,叫副史收了卷轴先回去叫尚衣坊的人开始缝制,“余下的随时画了再随时来找殿下过目。”她亦知时日紧迫,耽误不得。

元俭少不得道“偏劳桂姑姑了”——他以为桂尚服这是要走了,起身预备相送,桂尚服却停下脚,眼望着他二人,慢慢地道,“有个百花仙子的服饰……殿下、杜教习觉得如何为好?”

元俭凝目,思忖着未立时答话,德琳也是一样——其实仙佛如何只怕并没有人亲见,他们的形貌禀性不过是世人的附会而已,只是千百年传下来,已然成了定论,像天帝必是威严、王母定然富贵、织女贤惠、嫦娥清高,要装扮成他们只需往这样的字眼儿上靠就行了,唯有百花仙子是不同的。

百花仙子即司掌百花之神,听名即可想象她的飘逸仙姿。只是“想”容易,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甚而不需一个具体的影像,只需知道那是极美、极美的就好,可如今是要让人“看”到那种天马行空、不着边际并且是千人千念、莫衷一是的美,她穿什么、戴什么?难不成真弄来百样鲜花披挂她一身?那只怕就不是花神而整个一大花篓子了!

元俭大约正想到这一层,“呵”一声轻笑了出来,见桂尚服闻声看他、面露希冀,歉然,“唔,我是从字面上想到……断不可那么做,教习,你怎么想的?”

德琳摇头,“一时还真无头绪。不过德琳记得旧日读李太白,总觉得‘清水出芙蓉’比‘一枝浓艳露凝香’更具意韵……”(其实我这儿想写的是“淡极始知花更艳”,可惜这时候还没有宝姐姐啊……)

“杜教习之意是百花仙子应偏重清雅而非艳丽?”

“德琳是这么想的,姑姑。”

“我也这么打算过,”桂姑姑望着德琳,“可诸色比较下来,唯有白色最能在灯下显出清雅出尘,又足够醒目,可嫦娥、观音、太白金星等等都用的白色——这些都是定式,百花仙子亦用白色……是否太寒素了?况如何能令人望之即想到她的身份?”还能在她身上插个三尺名牌,上书“吾乃百花仙子”?那可真就贻笑大方了——那不像花车巡游,倒像是要推出午门问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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