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59)

作者:流花烟雨

“公主,您这不是在帮我,”无恶意的人无意中挖个坑能摔死人——元沁这不是挑唆着宁王为难她吗?德琳被她逼得也不含蓄了,直来直去,可元俭未让她把话说完,“杜教习,那就对不住了!”他噙着抹笑——持重的人忽露出这样的笑实在令人忐忑,德琳却推拒不得,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元俭先告诉青衣侍女不需计时了,又垂目静了静心才缓缓起手,这番郑重本就令德琳肃然,听了一阵面色愈加专注,双眸随着元俭的手在宫、商、角、徵、羽和文、武弦上往复,亦不知是在辩听还是思量什么,沁、槿都不知缘故,只听那琴音中自有一种恢弘绚丽的气象,不自主就屏息静气,直至余音散去,德琳语音神往,“《凤翥》?”

讶声的是元俭,“这是失传的古曲。”你如何会知道?

“德琳有一本古琴谱,当中记录得最为详细明白的就是这《凤翥》。”她曾对照着文字谱逐句在琴上演练过,对曲调有模糊的印象,再一看元俭的指法,便差不多靠上了。

“是《太古清韵》?”元俭问。

“正是,殿下。”

“杜教习从何得来?”

“是舍妹归宁时所赠,德琳亦不知她和妹婿从何处搜罗到的。”德琳据实以告,不解宁王的口气为何像是探究的。

元俭顿了一阵,点头,“原来如此。”望着德琳笑道,“若我猜的不错,这应是威远将军之功。”

元俭说《太古清韵》一式两本,是太子千秋时得的贺礼,一本予了他,一本自留。太子身边的徐舍人对这琴谱爱不释手,太子却不吐口,只让他手抄了一份去。现下看他最终是把原本儿给了威远将军,足见他对将军的厚爱了。

元俭所推测的与实情相距不远,至于这当中容琳和昊琛如何结怨、昊琛如何为取悦容琳而投其家人所好、囊中羞涩就搜刮东宫这些细节则是他所不知的。德琳不料自个儿珍爱的琴谱是这么个来历——元俭提到太子时她便气息一乱,再一路听下去,更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他的东西竟以这样的方式到了她的手里,真是天意难料!他要知道了……怕不知会说些什么疯话……

她心里胡乱想着,面上便微微的异样,元俭看在眼里,却如何能想到其中隐情?状似无心道,“太子旷达,惜才,不喜人在他面前过于拘谨。随性自如些就好。不必怕。”

他不是话多的人,这几句更令人有惜字如金之感,德琳怔了一怔才深深敛衽,“谢殿下!”——他在指点她如何面对元成!尽管他极有可能是被元沁误导了,可这份善意足令她感念。

沁、槿呆望着德琳,不解她缘何道谢,元俭笑了笑,随手抚划着琴弦,“杜教习似颇喜爱这《凤翥》?”

“是从今往后会喜爱,殿下。”德琳微笑,“德琳学艺不精,自个儿拭着弹时断断续续,曲不成调,故并未觉得它有何出奇。今日听了殿下所奏,才略窥到此曲的精妙……”看元沁噤着鼻子直摇头,她停下来。元沁不客气,德琳不说了她说,呼声嗐气地道,“教习,我还以为你对谁都硬头倔脑的,可这不也会阿谀奉承了?你……”

“沁儿,别打岔!”元成笑着制止住她,让德琳继续说。德琳笑看了捣乱不成的元沁一眼,续道,“凤凰生而尊贵,非朝露不饮,非练实不食,故开篇的曲调明快富丽;其后逐渐转入清灵超然,正合了凤凰非梧桐不栖的高洁品性;再往下,琴音转入纷杂,似乎是凤凰离了仙林乍入凡间,百鸟不识,各自争鸣,凤凰的一缕清音被压住了,却一直未断,时隐时现,逐渐地清晰明亮,德琳以为接下去就该是百年朝凤了,却不料横空又有一道琴音出现,音色之饱满几可与凤鸣比肩——对这道声音的寓意德琳尚不能解:若说是敌,它并不咄咄相向,若说是友,却又少一种相惜投契,它和凤凰之音交替出现,互有扬抑,似乎是在试探、防范着接近凤凰,不知当初编曲的人用意何在。不过有一点,随着这道声音渐趋宁静,风雷之声渐起,琴曲变得急促高亢,草树失色,百鸟慌飞,最后漫天风雨中只有凤凰在勉力支撑,却难抵重创,羽翼凋零,哀鸣泣血……”

“姐姐,凤凰会死吗?!”木槿听不下去了,急切中连称呼都错了。

德琳被她打断,顿了顿——这才发觉元俭不知何时随着她的叙说拂动了琴弦,而她在不知不觉中心绪也随琴曲起伏,到最后只怕是语调悲戚,吓着了木槿——“郡主,《凤翥》的意思是凤凰高飞,若凤凰死了,那这曲子岂不得改名叫《凤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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