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翥(10)

作者:流花烟雨

齐氏是真觉得进退维谷——世人都知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的道理,多少人家都觉得送女入宫邀得圣宠是“近水”、“向阳”的捷径,岂不知越是风光灿烂的后头越是艰辛苦涩,齐氏母女对此虽无亲历却有耳闻,要论本心,她们对深宫禁苑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况他们杜家还不需也不屑靠裙带之风来光耀门庭,可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真要是被宫里把名表打回来,那可又是颜面无光的事,到那时,名声在外的尚书府和尚书小姐都免不了被人蜚短流长、指手画脚,要真那样了,又让人情何以堪、颜何以存?

如此思前想后,齐氏都说不好到底是愿还是不愿让德琳进宫了,患得患失中不觉就说出了泄气的话,德琳看她母亲愁眉不展,倒不能再放任自个儿的性子,有心劝她母亲,想了想却无从劝起,转念中倒想到了另一件事,张口就问了,“娘,三妹妹的事就是定论、改不得了吗?”

齐氏瞅着她,未全懂她是何意。

“既不是我,也自可不是三妹妹!”反正次序也乱了,就不能想个主意留下容琳?

德琳话说到这儿齐氏就明白了,先往珠帘外看了才回过眼来轻声喝止,“什么话都不想就说!”

既不是她、不是容琳,剩下的年龄相当的杜家小姐只有淑琳了,齐氏不能说自个儿未动过这样的念头,只听德琳说出来,还是吃一惊——世间多少事,说到底是可心知而不能明言的!

德琳对容琳、淑琳有亲疏,齐氏何尝不如此?可当家主事更有许多要考量之处是在亲疏之上的,这一层,德琳这样的女儿家怕一时还想不到!“此事也不光是你爹说,就我要从公心上论,也觉得只能落在容琳身上!她性子柔韧,又宽厚沉静识大体,就没有我们在身边,她也应付得了、不至有大的纰漏,若换了个人,你敢保能一帆风顺?”

说是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实则打断骨头连着筋,嫁出去的那个要不能融入新家,不光自个儿受委屈,娘家也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到那时可真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齐氏话说得含蓄,没单挑出淑琳来,德琳可已懂了爹娘是觉着淑琳的个性失于率直莽撞、不适宜远嫁到边塞节度使家,换言之,容琳是非嫁不可的了、除非忤逆上意悔婚——那自是万无可能的!虑及此,德琳默然,半晌方幽幽一叹,“这越出众的越不得好,还不若都做那庸常的反能落个平安!”

德琳的话透出灰心来,齐氏倒未觉得不入耳,跟着叹了一声才道,“这也是常情!好比寻常用的绫绢布帛,你是爱那新奇别致的还是粗糙暗淡不出彩儿的?”

德琳不语——这何须说?

“自是都爱那别致的,”齐氏自问自答,“爱了是怎样?天天挂在眼前、捧在手心儿里看着?你也笑,可不是么,哪有那样的事?越是喜爱的越是先拿来剪了裁了好派用场、穿戴出去让人人夸赞一声!唯有那不出彩儿的才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有人动它的心思、搁在库房里头灰了、烂了的也是有的,可你说那绫绢要是有知的话,它会愿意怎么样?会愿意为了图个囫囵、避刀剪针黹之祸就甘为暗淡最终朽烂了事么?”

齐氏娓娓而道,似在闲话家常,德琳却听得微微动容,迟了一瞬才笑道,“娘打的好比方!微言大义,女儿受教了!”

齐氏原只是一时感慨,德琳如此却也令她欣慰,瞅着女儿笑了笑道,“这才像你该说的话!”看看天色也不早了,遂起身,德琳忙叫跟着齐氏的丫头进来伺候,自家也跟着送到院外,齐氏欲再嘱咐她两句,终碍着身边有人,只握了握女儿的手,一迳去了,德琳看着她母亲顺着树荫走远,犹站着出了一回神,良久才叹出口气,返身回去了。

第7章 闺情(上)

雁约的事很快就在杜家上下传开了,未出齐氏和德琳所料,果真有一个算一个,都纳罕为何是三小姐而不是二小姐——杜尚书和齐氏皆未跟不相干的人提及那李家公子的出身,故人人都在称颂节度使家和威远将军的名望声誉,据说三夫人还为这个到齐氏面前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明摆着是为这好亲事没落到淑琳身上气不过,齐氏也不多言,把李家公子求亲的帖子拿出来让她自看——三夫人是歌伎出身,认得些字不假,要真对着骈四俪六的帖子却就如看天书一般了,听齐氏说人家指名儿求的容琳,讪讪的不能为继,及至齐氏说要请她的娘家侄儿振轩费心、帮着筹措采办容琳出嫁的一应用物,方觉面上有光,不再聒噪不提。

三夫人尚且如此,底下的人更不必说,不过背地里再怎么说的热闹,到了德琳和容琳两位小姐面前却无不是尽力收敛、装作无事的:三小姐的性子人人有数,那是个看着疏淡温和、实则极有主见的,平日里对诸多事听而不闻视若不见不过是不愿计较,真触到她了,那俏脸一板、小姐架子一端,任你再是有头有脸的也当不了碰一鼻子灰!她平素里就不喜旁人对她说三道四,这一回又事关她的姻缘,女孩儿家脸皮儿薄,要是哪句话不相应让她不自在了岂不是自找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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