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应负少年时(4)
未接短信一条是林南珈的“先走了,糯米鸡热了在你桌面,要吃。”
另一条是何月屏前几秒刚发出的“儿子,注意休息。”
自然,两通未接来电都是何月屏的,短信是在未接来电后的两小时发来的。
比起世代为警的林家,世代为医的顾家显然对顾临初有着更多的理解和宽容。
两通电话不接,何月屏绝对不会打第三次。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看到后一定会第一时间打回来,就像现在。
“喂?还没睡?”
“我正在收拾,你爸刚睡下,怎样,刚忙完?吃饭了没?”何月屏的声音永远都是那样亲慈和蔼,顾临初一直觉得是因为何月屏过去十几年在康复治疗部工作的职业病,后遗症。
“嗯,南珈给我留了个糯米鸡,在吃。”顾临初故意放大了咀嚼的声音,含糊地说。
“下次糯米鸡的话可以中间抽个小空吃,我知道你们现在医院特殊时期肯定忙的,但饭还是得吃的。”
“嗯,知道了。”
“那你慢点儿吃,别噎着了啊,妈先睡了。”
“嗯,诶妈……”
“怎么啦?”作为母亲,最欣慰的也最惊心的莫过于就是这一刻,说好再见后又被儿子叫回来,不是有什么感恩话要说就是犯了大事儿得交代,电话这头的何月屏也一样,正要挂掉电话准备安心上床睡觉,忽然又被揪着心地屏息凝神,还得强作镇定。
“唔,也没什么,南珈说你上次做的酸萝卜好吃,上次那罐都吃完了。”顾临初话语间有点支支吾吾。
电话这头的何月屏听到儿子欲言又止的一句短短的话,心中忽然感到一甜。
每个孩子总有自己特有的一副表达对父母爱意的方式,特别是男孩。这种方式就像是一个神秘的代码,勾带着二十多年来家人间最大的默契和了解。
养儿千日,长忧九九。顾临初知道何月屏退休后在家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担心自己。担心自己吃不好,穿不暖,心情时而不好,身体会出状况。
同一个天下,同一个母亲,何月屏总爱做一罐又一罐能保存的小菜让顾孟然捎到学校给顾临初。
担心儿子不吃,又担心儿子不爱吃,问多了怕烦,不问又不晓得。
男孩多爱面子,表达喜爱总是爱绕个十八圈。
可总归是家人,总归是最亲的人,总是会第一时间就明白这其中的心意。
就像这句“南珈说你上次做的酸萝卜好吃”,无论是南珈说的,还是自己儿子说的,用无形的翻译机翻译过来,就是“你的功夫没白费,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我虽然长大了但我还需要你,谢谢你”。
何月屏宽慰地笑着,语气欣悦地说:“珈珈喜欢吃,那我再给珈珈做点儿,再让你爸捎过去。告诉珈珈一次别吃太多,珈珈胃不好,酸东西吃太多不好。”
“嗯,知道了。”
怀遇旧人
非典全盛时期,新闻里从早到晚都是对病情是时刻追踪报道。作为疫情最严峻的沛城,必然是进入了全面禁封的严肃状态。
公司极其无奈也得停工,学校假装极其无奈,也是停课了。
当然也包括苏家怡实习了两年的幼儿园,甚至这家新安幼儿园,是这一片区第一家停课的教育场所。院长是个三十出头的富婆,幼儿园开始停课的前一天,富婆扬了扬长发,一脸疑惑地问苏家怡:“为什么我停课了这群崽子还不开心了?我当年念书的时候,一听到停课可是第一个往外冲的。”
这位富婆是名副其实的富婆,初中勉强毕业后,凭借着一副娇艳容貌,三百六十行,干过三百行,只是没有一份工作超过两个月。幸亏富婆乐天安命,性格开朗豪迈,在后来一次隔壁卖鱼的婆婆摔倒进医院,她帮忙看鱼档看了一下午之际,认识了现在的老公,一位从旧金山回香港再回沛城的金主。
金主是实实在在的富,但也是富的实实在在。白手起家,这么些年来离了一次婚,是因为老婆拿着自己钱搞外遇,金主仁慈,全部家产给了前妻当安家费后净身出户,还一面说着“一个女人的,也不容易。”
后来这么些年醉心工作,皇天不负老实人,金主东山再起,如今资产更胜从前。
遇到富婆的那一瞬间,富婆穿着破旧的t恤,头发胡乱扎起,坐在鱼档前带着红色手套认真地刷着鱼鳞。
结婚后金主对富婆不仅是爱,更是敬重,更是珍惜。
富婆说过不惯日日闲在家里的生活,金主给了她第一笔钱,开了花店,嫌无聊,开了咖啡店,也无聊,最后在家附近的小区里开了个幼儿园,结果一开就是两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