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应负少年时(27)
就像今天,从起床到现在,乌云盖顶,闷雷暗响,她的心情却格外的好。
带着这点好心情,她远远地看到顾临初站在街口矮小的石牌坊下,他穿着黑色休闲裤和纯白恤衫,胸前的小口袋上有着蓝色三叶草的标志。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林南珈搬走的前一晚,落日斜阳下还是年幼时的顾临初。
那个傍晚她看着他在晚霞照耀下美好的身影,她驻足凝望,那不经意的出神,没有了当时那道温馨得刚刚好的光线,在现在的昏暗中,他仿佛就是那道光。
苏家怡觉得这一切不太真实。
非常出乎苏家怡意料,顾临初带了她去鹊喜居。
苏家怡没有告诉他,其实他们离开之后她一次都没有再来过鹊喜居,一次都没有,她甚至对鹊喜居的现况知道的也少之又少。
自从搬家之后奶奶就再也没有回去打理鹊喜居,大小事务一并交给了李宗同,之前她也还缠过阿珍带她去鹊喜居喝早茶,但是阿珍总是推搪。
直到后来有一次她不经意地从奶奶和李宗同的对话中得知因为当年最早一批在鹊喜居工作的工人已经所剩无几,李宗同一个人打理着是在力不从心,再后来政府说要将鹊喜居列入文化保护收购了大部分股份,他便每天回去看着场子,有事帮忙打理,没事就到处照看。
之后苏家怡再也没有说过要去鹊喜居,甚至路过下七寮步行街的时候也故意绕开。
再来到鹊喜居时,她心里涌起一丝感慨,就像当年第一次走进鹊喜居一样。
身旁的人依然是顾临初,鹊喜居的内堂装修也没有做过任何变化,也就是因为这个没有改变,而显得有些陈旧破落。
已经成为沛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老字号鹊喜居,里面虽然还是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但无形中苏家怡还是能感觉到鹊喜居早已不再有当年那种华丽和鼎盛,没有那种势权之下的尊贵,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接近于平庸的朴质,当年那些在鹊喜居里高谈阔论的生意人,现在是不是只是那桌提着雀笼呷着铁观音在泛泛而谈的叔伯之中的某位。
这是一座老城迈向另一阶段的前奏,是一座老城在更年换代前最后的洗尽铅华。
林南珈比他们早些到,开了一间包房。
之前几次见面都没好好看看,现在看来,林南珈是真的越大越漂亮,五官长开后,更像林青霞了。
长得高挑,身材有致,头发染了非常浅的棕色,微微卷过,慵懒地披在肩上,站在座位上不带收敛地用水冲着碗筷,发出噼里啪啦的碰撞声。
苏家怡安静地坐下来后,一直看着林南珈一系列动作。
顾临初跟服务员点了几样点心,问苏家怡想吃什么,苏家怡才回过神来,摇摇头表示不需要,他做主就好。
倒是林南珈,停下来后又问了他们点了什么,服务员一一道来后她又添了点什么。
苏家怡双手托腮地呆呆看着,仿佛这一切都并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
彼此错过了十多年的成长际遇,如今重遇一起竟没有一丝的生疏,她之前的抵触和躲避在此刻显得可笑,她所谓的看淡看开不过是自卑自怯。
他们间丢失的十多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就像前几天才招过手,前几天才通过电话。
是温馨,是安定,是实在。
“你看她,以前老爱哭,现在一天到晚就知道发呆,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林南珈伸长手用筷子头轻轻敲了敲苏家怡的头。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太激动了。”顾临初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苏家怡,他笑着摸摸苏家怡的头替她将头发理好,又转头对着林南珈说,“对了,我们的东西带来没有?”
林南珈一边站起来走到旁边的电视柜上拿来一个大塑胶箱,一边说:“你急,就你急。”顾临初连忙走上前去帮忙,然后放在桌面上。
苏家怡探头向前,好奇地问:“这什么呀?”
“这一大箱子呢,全部都是给你的。”林南珈一边打开箱子,一边说。
苏家怡听到是给自己的,有点小激动,笑着把头又探出去一点。看到箱子里是各种各样包装都没拆的小玩意儿,有毛绒小熊,有英雄的钢笔,还有卡其色的围巾等等。
顾临初将毛绒小熊拿出来放在桌面,说着“这是你三年级那年我们给你准备的,我还记得这是我选的,南珈当时还说三年级的女孩不喜欢小熊了,但我觉得你会喜欢”;林南珈拿出同学录,说着“这是你六年级那年,我想着你毕业了肯定要同学录的”,然后她又取出口红,继续说“这个,是给你十八岁那年准备的,想着口红做成人礼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