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他们让人心惊，不如说是这局势让人心惊。

父亲与二叔这几年的较劲越发厉害，渐渐形成了水火之势。不是你吃我的项目，就是我抢你的工程，互相阻挠对方的资金周转。双方生意的边缘已经摩擦在了一起，崩射出许多火花。父亲迟迟挤不出国门，二叔也难以把脚迈进内地。二叔一家已经很久没有来看爷爷了，大概已经与老人家彻底撕破了脸。

年夜饭还是很丰盛的，鸡鸭鱼肉样样都有。十一讲着些学校的趣事哄爷爷开心，娇憨天真，秦淮舒就捡了她喜欢吃的菜放在她盘子里，彬彬有礼。

他们努力的在亲人面前表演着他们该有的样子，或者是亲人希望他们该有的样子。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容易过，所以彼此成全一下比较好吧。

饭后天也黑了，十一想着过年要放烟花，迫不及待的跑出了门。秦淮舒嫌她冒冒失失，拿着她撂在沙发上的帽子也跟出去了。

外面有点下起了小雪，雪花细碎绵软，缓缓落下。

他出门后把十一拉到了跟前，把粉粉的带了一圈白色绒毛边的小帽子戴在了她脑袋上，又把不听话的头发拨到了一边，头发上沾了些小雪花，她的小脸因为寒冷的天气冻得有点红，鼻头和眼眶都是粉红色的，像个小白兔。

“帽子也不带，真不嫌冷，一会又要喊冻的耳朵疼。”说罢，他拉起十一的小手，那手果真也是冰凉的。他给她搓了搓，脸上还带着些责怪的意思。

十一兴奋地站在那，跺了跺穿着厚棉靴的脚，说：“哎呀没事！别管这些！一会我们先玩儿什么？能拿在手里的小烟花，还是直接放那几挂鞭炮？”

“你想想放什么，在一边站好了，我给你放。”话毕，秦淮舒松开她的手，院子里的长凳上有他们来时带着的烟花和香火，他拿起一根线香点上了。

穿着粉色毛绒外套的姑娘也跟着跑过去，弯着腰仔细地挑选起来。

火红的鞭炮被挂在院里苍竭的石榴树树枝子上，秦淮舒小心翼翼点燃了引线，快走两步回到了她身边。

青白色的火光一闪一闪，爆竹声十分响，红红的碎屑到处乱飞，十一一边笑着一边用手隔着柔软的帽子捂上了耳朵。她的眼睛弯弯的，被火光映的分外明亮。淮舒拉下她的手放进暖和的毛绒外套口袋里，走到她身后替她捂上了耳朵。

修长的双臂架在十一的肩膀上，双手隔着一层棉质帽子附在她的耳朵上。她的背熨帖在秦淮舒的胸膛，这是一种近乎于被拥抱的动作，令她的血液从最远的脚底下不管不顾一股脑涌上了头顶。

她微微张开双唇，呼吸有些急促，身体却僵住一动也不敢动。头顶有他呼出的白色寒气，带着冬日里特有的凛冽味道。那是怎样一种温暖呢，就好像是被大地拥抱着，阿尔卑斯山脉连绵的雪融化成樱岛火山中炽热的熔岩。

少女祈祷这挂火红的鞭炮不要燃烧爆裂的太快，她喜欢这天寒地冻中无比珍惜的热烈温度。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能够挽留这个短暂的拥抱啊。

松开她的时候，秦淮舒笑着问她：“06年结束了，这些年你开心吗？”

“开心，我从没像现在这么开心。”她郑重的点点头。

我开心啊，淮舒。我有了一个家，有了虽然忙碌但给予我完整家庭的父母，有了优越的生活条件，有了可以交谈的好朋友，有了还算出色的学业，有了可以让我愉快的爱好。

我还有了你啊。

在漫长的时光里让我抛弃自卑和武装，让我不再踽踽独行，让我随时可以依靠，这世界上我最喜欢，甚至是忘记伦理教条人生束缚打心眼里爱上的你啊。

手中的小小花火被他点燃，彩色的温暖的火焰像星星一样明亮。十一挥动那好看的烟火，像小仙女手中的魔法棒，可以满足所有愿望。

第二十五章

烟火是美好但短暂的东西，极为灿烂的绽放，在下一个瞬间就湮灭。

阿喜认为高三的日子就像是一箱子大礼炮，所有人都闷在里头，给自己堆满各式各样的□□，等着被高考这根火柴点燃，最终集体爆炸。有的人就像过年那时候政府统一给放的官方烟火大礼包一样璀璨夺目，而有的人可能材料没填好，直接成了哑炮。

07年转过年来，高三下学期开学了。那个时候还不太流行水逆这种说法，反正也不知道刮得是哪阵邪风吧，十一的右眼跳的像春节联欢晚会上敲的水鼓。

她的桌子上前后出现了不知道是谁放在那的一盒子草莓味儿的巧克力，俩通红的苹果，还有些没怎么吃过的糖果，包装皮上净是英文小字，大概是什么进口牌子吧，她没买过，也没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