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忘言(2)
不是绝顶聪明、不是心狠手辣,怎能安稳坐上这个位置?
这样一个女人,现在就在他面前。
忘言一点都不意外:合该是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弦歌。
他看着弦歌慢慢为他斟了一杯酒,然后抬头,那一瞬间仿佛有上古名剑出鞘,凄森寒气竟让忘言心中一凛,“忘言,我需要你。”
她叫得如此亲昵。
忘言看着她琉璃色的眼睛,慢慢的吐出两个字:“是吗?”
“是的,我未来将是晏国帝王,我需要你,忘言。”
他却笑了起来,“弦歌,你知道我的愿望。”
她有片刻沉默。
她知道这个男人的,他和她一样,都是具备王者资质和愿望的人,她的愿望是这天下,他的也然。
望着那双笔直凝视她的漆黑眼眸,弦歌几乎想轻轻叹息。
仿佛有什么要说,最终却还是归于死寂。
她把面前酒杯向前一推,神色从容,“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两条路让叶公子选了,这杯酒,或者,跟我走。”
那杯酒从弦歌掌下推出,已不是清澈的颜色,而是深黑。
剧毒。
弦歌琉璃色的眼睛里透出清冷的灼热,“我本来打算挥兵强取叶家领地的,但是在见到你之后,我改变主意了。”
“我决定,忘言,如果我得不到你,我就立刻杀了你。”
忘言有那么一瞬瞪大了眼睛,随即,才名惊动天下的男人大笑了起来。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头暧昧的掠过她额前几丝被阳光镀上薄金的长发,那个男人靠近她,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她,如同可以吸取人灵魂的深潭,“你在对我说情话吗?嗯?”
弦歌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他,忘言为她拢上被风吹拂的长发,指尖似乎带了一点温柔的意思。
“弦歌啊,你知道吗?”
“嗯?”
“我刚才在想,真想让你做我的妻子啊,只有你配。”
那是,几乎温柔的呢喃。
阳光下,那个女子只是抿紧了嘴唇,发若流泉,衣如蝴蝶。
晏国桓玄帝常德九年,永信帝姬弦歌收回北方领土,北方领主叶忘言归顺晏国,封定侯,二月后,弦歌获封储君。
世人谓,天下归心。
回之三
忘言并没有留在京城,在京城停留不到半月,他就被调到了南方去平定叛乱。
忘言表现得没让任何人失望。
忘言公子动天下,未尝一败,等他三年之后回京,带回来的是一卷地图,晏国领土再开五郡。
龙心大悦的桓玄帝在文华殿摆下酒宴,为他接风洗尘。
那日正是三月,天下尽春。
笙歌缭绕,宫灯在夜色里起伏到深晦的尽头,忘言好不容易从围着他庆祝的大臣中脱身而出的时候,弦歌正在听一个乐伎演奏的《凉州》。
低低的调子,呜呜咽咽的声音,她听得很专注,烛光下的侧脸映出一种暧昧的暖黄,竟然有稀薄的静谧安详。
那一瞬间的弦歌,仿佛和这大殿上所有人都身处不同空间,远离红尘三丈,一片春风杨柳,恍惚让忘言想起了许久之前两人初遇的时候,那梅花掩映之中素衣淡然的女子,心中一震。
但是那静谧不过须臾,几个皇子皇女围拢了过去,七皇子敬了她一杯,她拿着杯子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周围哄堂大笑,但是忘言却看得真切,她虽弯着唇,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他一皱眉,起身来到弦歌身前,举杯一笑,“忘言敬殿下一杯。”
弦歌点点头,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换了一个新杯,双手捧起递到忘言面前,那样美丽的眼睛笔直的凝视他,“将军为国立功,合该是弦歌敬将军一杯。”
她的声音那样清朗,心底那波动的地方有了细弱的裂缝,忘言仰头饮下满杯的酒,“那忘言只好尽饮了。”
一杯饮尽,宾主尽欢,忘言和诸位皇子寒暄了几句之后转身离开,似乎不经意的带翻了弦歌放在桌子上的酒杯,精美的长袍上浸湿了大片。
弦歌清亮的眼波跳了跳,眼神里有了一点奇妙的东西,“侯爷真是容易醉倒。”
他打着哈哈避过去,眼角却扫到了一旁的七皇子,没有忽略到他眼角一闪而逝的如释重负。
忘言悠悠然的想起来;是了,七皇子是现任皇后所生的儿子,弦歌之下最有希望问鼎储君的人。
离开宴席之后,他把未干的长袍交给了部下,拿去一查,袍角的水渍里有毒。
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残夜将尽,天空是一片鱼肚一样的白。
弦歌弦歌,你也知道那杯中有毒,如果没有我去阻止,你是不是要含笑饮□□?
忽然,他面前的蜡烛一个明灭,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