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长星照耀我(22)
“还是一样难看啊。”女生们唏嘘不已。
那样子,真像一群青蛙在叫。
每天都是和谢蔷惟一起回家的,除了值日的时候,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值日时间。谢蔷惟的校服和我一样。今年是难看的也是新出的什么“双层水蜜桃”。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名字,还是什么“夹心”。总之裤子、上衣里面有白色的网子。
一点也不暖和,反而在寒冷的天气中特别漏风,就这么刺入骨头。在冬天的早晨做操,瑟瑟发抖就是这么来的。头发飘浮成一个巨大的鸟巢状。
那些催债的人还是会来,他们用异常可怕的目光看我,让我十分紧张。他们叫我小畜生。
我不是畜生,我是顾心尚。
顾、心、尚。
陆荣出事了。
老师用夸张的木棍往陆荣的身上打去,后来又往小腿。我怕老师打到我,我竟下意识地往远处挪了挪。“你还嚣张不?”老师吼道。
因为陆荣当他的面把试卷借给别人抄,陆荣无所谓的样子令老师太生气。
陆荣一定忍疯了,所以大声冲老师吼:“□□妈!”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有些学生在老师转身的时候偷偷传话:“哎呀,陆荣你好样的!牛B啊!”
老师当时听到了,所以往别的同学也一块骂,当然他的气更加火了,“说他好的同学站出来!”一瞬间,鸦雀无声。
“你以为有人帮你撑腰就了不起了?拽什么拽?这里是我说的算!……叫你妈来!我要当面对她说!”
老师的声音响亮,只不过这一次我察觉到陆荣的表情有些不同。这一次他把头低的很下,就像要掉下某个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似的。
“走!你跟我走!去我办公室打电话给你妈!”
可陆荣一动不动的。老师又是拽又是扯的,他拼命按着自己的桌面,直到桌椅轰隆隆地响。
“怕了?”老师尖声笑了起来,像冷血动物在笑,“哟,我还以为你什么也不怕呢?……原来怕妈妈?……怕也没用,反正我一定要见到你妈!”
接着,老师试图用蛮力将陆荣拉出去,甚至将他头发往后扯。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陆荣哭……肯定不是因为疼或者痛别的什么。那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比那种还要痛苦。
他一直低头,整个身体的力气都在往下沉,手死死抓着桌面。指甲盖出血了。我在一旁默默地观看。他咬紧牙关。
“我妈死了。”
陆荣说。
大家顿时发不出一句声音。
后来我才知道陆荣没有母亲。陆荣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去世了,当时是为了救贪玩的陆荣自己用背挡住了车,而发生了车祸。
满身鲜血的母亲在自己的眼前,死了。
当老师叫到那句“叫你妈来”的时候,他一定很痛苦吧。比起挨打还要痛苦的是心受伤了呀,是伤口再次裂开柔嫩的痂。
你……活得很辛苦吧(7)
我家太穷了。我家到底穷到什么地步呢?就是那种极其廉价的洗发水、沐浴露用完了,还要兑水晃几下接着用;牙膏要挤到扁扁的,再剪开来用;牙刷的毛都成卷毛,手柄的地方长了潮湿的污渍与斑点,才舍得丢掉。
在学校渴得要死的时候,只能想想话梅自动出唾液缓解下,没有钱去拧开一瓶饮料,那时候大家都不带水杯,学校里也没有接热水的机器,他们都去小卖部挑着饮料喝。而我一回到家马上就抱起装白开水的水壶一饮而下。我妈说我作。不带家里那个生了锈的水杯去。
我的确作。比如在体育课的时候就体现出来了。全班玩一个游戏,就我不参加了,我还要编自己肚子疼。其实是因为那个游戏要脱鞋,可我不想当着别人的面脱鞋,这种时候就像露出脸任人打一样。我今早穿的袜子不是一对的,一只蕾丝边,另一只是小黄鸭,这是唯一一双可以套得住脚的,但还是脱了线头,其他的连后脚跟都包不住。
我要一脱,就要从袜子里露出十个脚趾,那样子我宁愿往脸上打巴掌都比这好。
我不喜欢体育课,那种需要群体的活动,最讨厌了。自己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关系,如果觉得没有什么关系,那么就只是傻站着也不关他们的事。
五年级的小学体育课,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是在操场上度过的,我是一个人偷偷跑进厕所,白色的瓷砖在厕所里挡住外面的一切,那里是最安静的。厕所里恶心的气味,对于我来讲,居然也是一种防护。小便池上方有个窗户,那时候,我就静静地看着那些光线缓慢地变化。有一束光线照在我的胸口上。
整整45分钟,我都是这样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