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杀我千百次(148)
公子璜唇齿间呼出的热气扑在阿笙的颈,令她心中一颤。
可是阿笙知道,这不是随便痴缠着,撒撒娇就能糊弄过去的事情。
这是她的人生大事。
她心旌摇曳,可外表无波无澜:“那你倒是告诉我呀,我们总该一起想办法的。”
公子又哪里舍得让这些琐事折磨他的阿笙。
见崔珩晏不答,阿笙一颗小鹿乱撞的心,也慢慢如同晨光时分泡好的茶,到了黄昏落日时分,逐渐凉透失去甘香。
她点了下头,缓缓地说道:“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了。”
若说之前一番委屈的话让她有多心软,现在的阿笙便有多苦涩。
她齿冷,那话近乎是从牙齿的罅隙挤出来的:“我从未后悔遇见苍松翠柏一样的公子,可是现在。”
阿笙到这里再说不下去,轻轻推开恍惚失神的公子,离开了这个她的伤心地。
阿笙想,她要回去好好地睡一觉,不管是分道扬镳还是一刀两断,都是之后的事。
可是现在,她必须得好好地睡一觉。
崔珩晏却伫立在原地,连人都忘记拦住,满脑子都是她刚才没说完的话——
“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怎么,现在是后悔了吗?后悔什么了?
是后悔将他看成高风亮节的君子,刚刚才认知到他的表里不一?
是后悔豆蔻垂髫的年岁,都在和无趣的他一起红豆树下嬉戏玩乐吗?
是后悔爱玩的年纪,只能陪无用的他对对子下围棋吗?
是后悔夜半时分不能睡觉,却陪他聊天,为他吹笛,给他洗手作羹汤吗?
是后悔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跑到花圃里拾了颜色各异的花,只为了让第一次赴宴的他不要紧张吗?
是后悔偷偷跑来,探望当初无人照料的病弱的他吗?
是后悔,是后悔,是后悔,是后悔……
还是后悔,当初曾经遇见他了吗?
念头转到这里,崔珩晏五内俱焚,头痛欲裂。
喉头一动,竟是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充当屏风的阿余这下站不住,直接冲过来叫道:“公子!”
他转头对着另一个惊呆的木头人喊:“阿裕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她?公子都什么样子了。”
崔珩晏随意拿手擦了擦嘴,可是那绯色的痕迹却越来越多,染红了公子原来无色的薄唇。
他神情虚弱,容貌盛极,反而显得妖异。
他摆摆手:“安全送她回去就行,别告诉她。”
阿裕从就近琉璃窗跳出去之后,阿余从随身携带的玉瓶子里慌张倒药。
他一边道:“这药眼见就要没了,公子我们真的得马上再去找那老头。”
阿余一边又心虚:我们早就把你卖惨卖得底儿都掉个溜干净,这都是不知道第几次了。
像是他们以前跟着商船到伊索听到的民间故事,《狼来了》一样。
骗一次两次还可以,到第三次,就算阿裕告诉阿笙实话,怕是可怜的阿笙牧民也不会再信了。
阿余悲哀地想,趁着公子还没发现,他一定要挑一种最甜美最好吃最贵的毒药。
这样,他和阿裕共赴黄泉的时候,还可以不要太痛苦。
所以说,阿余在内心咆哮:总是撒谎做什么嘛!
翌日。
数九寒天的冬日,阿笙正在暖阁里依偎着炉火取暖,崔姑母笑着打趣她:“旁人总是说我畏寒。可你瞧瞧,眼下阿笙你一个年轻人,倒是比我这把老骨头还怕冷。”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了心病的原因,崔姑母不仅原本的病情好了泰半,现下更是精神矍铄。甚至外头这样冷,她都不用抱汤婆子,就已经觉得暖意融融。
阿笙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您居然嘲笑我。正是因为年纪轻,才要好好保养自己的。不然到了老年,会坐下病根。”
崔姑母一噎:“你倒是比我还会养生。”
“哪里哪里。”阿笙很是谦虚,不过却靠着那炉火更近了,“还是您教的我,女孩子一定要注意养气血,不宜动气的。”
从昨晚开始,阿笙就总觉得寒冷。就寝的时候,哪怕添了三层棉衾,她依旧能觉得有寒风在无孔不入地钻进来。
像是要游走进她的血液,浸入骨头缝的凉意。
百叶被吓得还以为她是受了风寒,又连夜给她熬煮了一碗姜汤的热啜。
辣辣的,但是反而让阿笙感觉到了一丝活气。
刚刚,她甚至觉得自己无知无觉,就快要这般悄无声息地冻成一具会说话的尸体。
百叶摸摸她细软的头发,担忧道:“好歹没发热,不然可真的会有麻烦。”
似乎对阿笙的心事有一点察觉,不过百叶什么都没问,只是温声道:“阿笙,不能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万事万物自有其道,有些事情不是想要就可以得到的,还是忘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