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娇颜(98)

作者:九月轻歌

她说您回去吧。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父亲又还能说什么?

父亲该是担心舞弊案事发, 急于去搬救兵阻止, 面色青红不定地看了她一阵, 举步离开。

她想回书院,没走几步便失了力气, 跌坐在石阶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曾经有过的计较挣扎怨恨, 在真相面前, 显得那样可笑。

初相识, 清贵出尘的他, 行事直接,有些小霸道。

同在一间茶楼的大堂喝茶, 位置隔得远,可是一眼就看到了彼此。

她素来言行得当,见过的美男子亦不在少数,见了他,竟是克制不住, 一再望向他。

他亦在看她,目光镇定、和煦,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

第一次,她心跳漏了半拍;第二次,她心跳急起来;第三次,面颊烧得厉害。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是他,就是他。

没过多久,他走到她面前,说:“楼上临街的位置更好,我已吩咐伙计留了一张桌子,备了一壶六安瓜片,可否赏脸?”笑容干净,神色认真,诚心邀请相识之人的态度。

没有相互揣摩心思的过渡,不需要的,之前三次视线相交,已能说明一切。

她知道该矜持些,却怕拒绝之后便错失,心里挣扎起来,想着两者兼顾的法子。但是,下一刻,他语气柔和地来了一句:

“好么?”

鬼使神差的,她立即说好,站起身来,带着丫鬟,乖乖地随他上楼,到临街的雅座就座。

那天有他在的每一刻,她都如同置身梦中,一切也的确美得似个梦。

因为出身好,又以才情样貌扬名,家中便由着她自己挑选如意郎君。她万般感激苍天眷顾,让他出现在自己生涯——终于是等到了。

第二次相见是三日后,他很直白地说了自己的现状、余生的打算。

她说很好。他怎样,她都觉得好。两面之缘而已,已经喜欢极了。

那么好的开端,本该是少见的良缘,可后来呢?

后来她都做了些什么?

原来陆家根本看不上沈家,提亲之前,他与家族斡旋,必然煞费苦心。

可她不知道,与沈家一样的没有自知之明。

那样一个傲气到了骨子里的人,一忍再忍,不知受了多少窝囊气——想想就心酸、心疼。

她世故、虚荣,因为亲友的怂恿,对未来的期许从教书变成了万人仰视的贵妇。亦是清楚,他喜欢自己,胜过自己喜欢他。

世故而不够敏锐,虚荣而无耐心,使得她做了那么多蠢事,说了那么多蠢话。

那期间,他看着她的时候,眸子不再有那种迫人的动人的光彩。这让她心惊,让她愈发害怕失去,愈发没了方寸。

他受不了了。

分道扬镳。

切切实实地恨过他,很多天以泪洗面——如今想来是可笑至极,却是实情。

恨意敌不过岁月消逝,敌不过对他的情意,所以,她选择等待、先一步低头,请外祖父帮忙,来到书院。

一度忐忑,怕他如何也不肯答应。

可他没有,见都没见她,便爽快应下。那时就隐隐感觉到,再不能赢得他如初的爱恋——如果他仍在意,起码要问她为何食言,明明说好了,恩断义绝,在那时就给彼此一个台阶。

他是不在意她了,但不意味着见到她能平静,看到她,便会想起那些险些折弯他一身傲骨的过往,所以不耐烦,所以言辞决绝冷酷。

明白了,都明白了。

沈清梧失魂落魄地回到书院,遵循着直觉,去了听雪阁。没想到,在厅堂门外遇见了外祖父。

张阁老看着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外孙女,关切地说:“先去歇息,我找陆先生有要事。”

沈清梧语声沙哑:“为了科考舞弊?”

张阁老神色一滞,并没料到她已知情。

沈清梧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小厮出来传话:“先生请阁老进去说话,请沈先生回住处歇息。”

沈清梧权当没听到,径自举步进门。

张阁老黯然一叹。

陆休意态闲散地坐在三围罗汉床上,望着沈清梧,扬了扬下巴,“你外祖父来找我,说不了什么好事,你要听?”

沈清梧语声轻而坚决:“要听。”

陆休再次问道:“想好了?”

沈清梧点头。

陆休审视她片刻,说:“随你。”之后起身,向张阁老行礼,请祖孙两个落座。

张阁老语气艰涩:“我为何前来,先生必然猜到了,唯请你高抬贵手,通融一二。”

陆休言简意赅:“爱莫能助。”

张阁老瞥一眼沈清梧,“清梧也在,便将话完全说开。舞弊案非同小可,若事情如你所愿,沈肃将被严惩,我恐怕也难逃一个包庇的罪责,清梧便要从云端跌入尘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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