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娇颜(43)

作者:九月轻歌

蒋云初颔首,“那我洗耳恭听。”

何岱喝了口茶,顺了顺气,随着讲述,陷入回忆:“当年,皇上并不是如今这样,亲征时,镇国公、令尊、长兴侯、令尊和我追随左右,全力效忠。

“袍泽之谊,一旦生出,便是一辈子。

“镇国公景淳风最是骁勇善战,立下的是不世之功。我和令尊、长兴侯也算得战功赫赫。

“可结果呢?

“十四年前,景淳风带幼子离京访友,镇国公府被暗卫血洗,上下几百口无一生还,柳夫人身怀六甲,侥幸逃出府邸,几日后被找到,难产而亡,孩子也没保住。景淳风那边,皇上给的说法是他意图谋朝篡位,携子畏罪潜逃,至今下落不明。

“九年前,贺家被蓄意针对,贺师虞和妻儿足足在大牢煎熬了三年,若非太子力保,怕是要被活活折腾死。

“我福大命大,掌上明珠是太子妃,是皇上的亲家,一直安稳过活。”

蒋云初敛目听着,若有所思。

“景淳风是怎样的人?他是太子的授业恩师。他若不是君子,世间再无君子!”何岱激动起来,“说他谋朝篡位?那就是明打明地给他泼脏水!将我活剐了我也不信!”

蒋云初抬眼看着那满脸悲愤的男子。

何岱察觉到他视线,从回忆中挣脱出来,“方才我没说蒋家。十二年前,你双亲双双暴病而亡,你敢说你不生疑?眼下你把我查了个底掉,足见暗中的势力不可小觑。为何?原由之一,是不是查清真相,以图心安?”

蒋云初默然不语。

何岱叹息一声,“后生可畏,你若早生二十年,大抵能与景淳风比肩。”顿了顿,牢牢地看住他,“如今的君王、朝堂是什么样子,你必然看得一清二楚。出生入死的武将功高震主,皇上忌惮,变得一年不如一年,这才是他不断打压勋贵之家的原因。而官场上,杨阁老都能高居次辅十数年。世道早已变了。”

蒋云初抬手刮一下眉骨,保持冷静,不被对方言辞影响。虽然他可以断定,对方说的话,字字句句发自肺腑。

何岱谈及他想要的答案:“当年我们四人肝胆相照,经过变故之后,我不知道贺师虞,我没变。只要活着,只要有机会,就得为景淳风昭雪,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太子的位子坐得向来不稳,私下里诸多不易,坦荡磊落的性子,变得谨小慎微。

“有些事,他不能做,那我来。

“何家是黄玉山暗中的靠山,我是行贿受贿了,为的是让那些人力保太子,更为了到了适当的时候,与我一起提出为景家昭雪。如今官场就是这样的乌烟瘴气。

“太子妃知情,她是我女儿,景家的惨案,她也无法释怀。

“我们瞒着太子,不该,但就算告诉他,他也只能帮忙遮掩。师徒情分,你该清楚,景淳风对太子,只比陆休对你更好。他若这里那里的找辙,我认,只当是瞎了眼,将女儿嫁给了枉顾恩情的白眼儿狼。”

蒋云初眯了眯闪着星芒一般的眸子,“你还有理了?”

“生于天地间,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只要那个结果,若心愿得偿,将我怎样都可以。”何岱又被气到了,他强忍着,“你再给我一段时间。”

蒋云初问:“给你一段时间,让你连蒋家都拉下水?”

“你怎么这么气人呢?跟谁学的!?”何岱忍无可忍,一拍桌子,震得茶壶茶盏作响,随即反唇相讥,“看你现在这德行,是庆幸景淳风、你爹娘死的早吧?对啊,那时你才多大,没必要记得那些,眼下侯爵在手,是书院的才子,更是赌坊里逢赌必赢的高手,日子快活得很,何必节外生枝。快些将我绑了,带去皇上面前邀功吧。你爹娘在天有灵的话,看了想必高兴得很。”

含讥带嘲的一番话,又扯到了双亲头上,蒋云初被激怒了,面上却是弯了弯唇,徐徐道:“为生死之交昭雪,不是错,可你却忘了大局。

“你这些事一旦败露,皇上根本不会降罪于你,只会猜忌、忌惮太子。帝心已然不正,废太子是迟早的事。

“被废容易,再得势的希望微乎其微。

“你告诉我,余下的皇子,哪一个不是昏君的料?你们出生入死换来的太平,如今还能维持,再来一个连赵禥、赵子安那种畜生都护着纵着的君主,该是何等景象?

“苍生何辜?”

“我……”何岱被问住了。

“我知道你痛恨谁,可你能将他怎样?”蒋云初逼问,“你是能让他血债血偿,还是能让他低头悔过?你恨他,可你就快变成他了,狭隘、偏激、自负、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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