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笔记(97)
会了,求求你,先擦擦血吧。
会死的。
静、隐。
他的老师们一个一个倒下了,可他还活着。
揣着恩师临终前留下的两个字,活在这闹市中,比雪安静。
那些来不及萌芽的梦,会让心一直跳着的不受控的意识,那个曾经站在高楼上,眼睛明亮的短发女孩,笑着拿着喇叭,清晰得喊着“唐小山,我爱你”的样子,也都一起没了。
丢在了时间的洪荒中,丢在了雀鸟的朝鸣中,丢在了沉寂的永夜中,丢在了无法摆脱的熔炉中。
唐小山,这个世界,我最喜欢最喜欢你了!
她的声音仿佛要冲破云霄,岑……珠……啊……
这辈子,活到二十岁,第一次有人这样告诉他。
他站在那里,闭着眼睛,静静品味着那句话。
再睁开眼时,是那颗美丽的头颅,死不瞑目,吊在教室门口。
那双眼,那双全校男生都深以为美丽的眼睛,就这样死死地瞪着他。
“小山……我好惨啊……小山……喜欢你好惨啊……”
头颅哭泣着,尖叫着,在偌大空旷的世界清楚地告诉着他,指控着他。
小山,喜欢你会死啊。
小山,你还敢爱谁么。
小山!
唐小山!
为什么不敢承认……为什么不敢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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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师兄……师兄!”
唐小山满面汗水,连头发中都藏着汗珠。
“嗬,做噩梦了吧!这黑眼圈!我说让您甭睡长凳,您不听,在实验室就猫着了。”卷发妩媚的女人把小山摇醒。
她咬着笔,表情无辜。
小山瞳孔紧缩着,喘着粗气,许久,才缓缓平息,散去眼中的霾色。他看着高速旋转的仪器中的两个试管,问冯琬:“还得多久?”
女人算了会儿方程式,不确定地回答:“三天?我算不清了。”
她读书时,数学是最差的一科,鉴定和仿造却是部里最强的那个。
至于唐小山,是妖怪,可怕的全能恶魔。
小山点点头,擦去额上的汗,摁了几次铅笔,芯却断了。
女人趴在桌上,看着他,皱着鼻子笑了:“师兄今儿是怎么了。我以为一辈子都看不到你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了呢。”
小山显然和眼前的姑娘是熟识的,并非在L市众人面前摆出的样子。
他对她这样的调侃习以为常,抽出她肘下的白纸,扫着密密麻麻的方程式,也就眨眼的功夫,拿着铅笔敲着一处,淡淡开口:“这里错了。函数高阶可微,偏微商方程式基于可导性不能在这个源头这样计算,必须用反柯西理论去求果。依据此结果往下推导,最终结果应该是1.35,准确算来,还有不到一天半的时间,裂变比对结论能够证实。”
冯琬也很无奈,人的天赋决定了极限。
这个叫冯琬的装作和唐小山不认识的,装作一直暗恋傅梨湘的女人,揉着纸,大笑起来:“不愧是部长。我和那家伙拍马难及。”
“至少你装扮男人的功夫是好的,你扮演的傅梨湘,他们都很喜欢。”
冯琬像个没有骨头的鳗鱼,想要往小山身边蹭,她撒娇道:“您借着培养继承人的名义,洒下这泱泱的天罗地网,让我去了这么多处,试探这么多警官,虽然最终郑与斌上钩了,却也是没什么用的。”
“至少我知道你很听话,不是吗?”他捏了捏她的下巴,表情冷淡,显然不吃美人这一套。
“我确实很乖,但那家伙最近可确实不乖。”冯琬有些怅然:“来到L市的他一直在失控,不不不,不止,连你也不大正常了。”
小山冷笑:“他的不听命令源自于对自己能力的盲目自信,狂妄造作,应有这次的惩戒。”
冯琬耸肩:“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好惨。我最怕这个,重新来过。活着活着就不是自己了,像一根树,被连根拔起,实在好惨。”
她说完,想起旁的事,顿了顿,又喟叹:“其实,胖老大,也被你骗得好惨。”
她说:“不过,说到底,我还是不懂的,她怎么值得你赔上夫人的位置。”
唐小山里外两张皮,外面那张看着柔软好欺,里面那张吓死你都不敢造次。
部里隐匿的众人、都好奇得要死、打着问号的问题,也只有她还敢硬着头皮佯装轻松问出来。
小山回答得莫名其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白帝以外的第二颗炸弹,不兜揽到身边,留着她带着整个威英帮,纵横四海,杀进指挥部吗?”
冯琬忍俊不禁:“只是,或许,这件事,本不必由您亲自去娶,部里背景清白、长相俊俏的男警官多的是。”
小山十指并拢,眼下分明带着乌青,却依旧淡然地凝视着这漂亮女人:“父命难违,且对她,众生无人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