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笔记(71)
张强是个顽强的人,不吃可以,不睡可以,但是招供,不可以。
他说我没有做。
他个性极端,言语颇讥诮,宋唯本来不欲发火,但是心中的火不停往外拱,当张强说出那句:“你也配做警察?”,宋唯心里最后一根弦崩了。
他打了张强,用皮带。
虽然是同行的同事先动的手。
只不过,宋唯也没手软就是了。
他抽下皮带,裤子差点松了。
少年有点尴尬,张强却笑了。
那种难以言喻的轻蔑让少年恨意陡生,脸上都有鸡皮爬过。
他抽张强时,张强说,你是屈打成招。
张强出了血,却不肯叫出声。
同事打累了,让宋唯继续。
宋唯决心把他打服。
如果他就是凶手,宋唯已经受够了这种虚无缥缈的煎熬。
如果他不是,这就是他对待警察冷酷态度的代价。
宋唯有心魔,心魔是,如果没有我,你们都活不了,凭什么这么对我。
张强被打得奄奄时,宋唯看到了皮带上的血。
他起初很兴奋,后来扔掉了皮带。
他抬起头,张强半睁着眼,依旧是蔑视。
宋唯恍惚着走出审讯室,郑与斌和其他同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郑与斌诧异:“没想到你这么狠。”
其他人说:“这样看来,他一定不是凶手吧。”
大家都笑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一点脏污没沾。
宋唯脸色苍白,看着手上的血,反复看着。
他想起豆沙问他的第一句话,她问他:有人说你是好人吗?
他一向很爱惜自己的手,连指甲都没有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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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沙从父亲那里知道张强被刑拘,她知道剧情已经开始。
她在想要不要阻止。
笔记中的话,犹然醒目。
它的主人何等孤独。
“我问张强,是否恨我,他说,他恨。那是二十年后,他出狱后,走投无路,跪在我脚下,求我救他,求我加入帮派的第一天。傅梨湘死了,那么轻易地死了,死了这么多年,再也对我说不出,不堪大用,四字。我应该开心的。”
豆沙去宿舍看望宋唯,少年病倒了。
他用绷带疯狂地缠着双手,躺在床上,像只脆弱的蝉蛹。
豆沙说:“你好,所以他们妒你。”
她说的是何等的大实话,千百年来的百口莫辩,大多源于这句话。
宋唯说:“是我自己想这样做的。”
他说,我想打他,我想让他闭嘴。
豆沙盛了一碗粥,递给他:“你觉得自己冤枉?你明明为了破案连命都豁出去了。”
宋唯眼底阴鸷:“我妈也是如此,我妈就是这么死的,但是,从没有人记得她。我也是一样的命运,可是,他怎么敢!”
怎么敢,说我不配做警察。
豆沙喂他喝粥,少年看着她的眼睛,清澈如水,甘甜如蜜。他羡慕地看着这样的干净:“你嫁给我吧,你嫁给我,我就好了。我今天娶你啊。”
豆沙平静地握着瓷碗:“可是我已经嫁人了。你应该猜到了。”
少年瞬间打翻了姑娘的碗,粥撒了她一手,他指着门外,冰冷极了:“你给我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豆沙说:“一辈子很短。有没有你妈,有没有我,你一样孤独。”
他说求求你,滚快点。
她慢吞吞地开口,别人怎么看你,都不重要。你说你是好人,前提是,你想当好人,这我觉得够了。
宋唯觉得这台词腻嘴,自己怎么会喜欢她?
豆沙离开时,漂亮的小白脸趴在门缝边。
他说你不配当警察,也许,是他觉得自己也不配做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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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唯因为揍张强,背了个处分。大家信誓旦旦的领导会支持,变成了“没有定罪,怎么下手这么狠?毫无分寸!”
张强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被推入监狱,一切都在两可之间。郑与斌给他轻松下了个套,然后这个炙手可热的新任大侦探,已经带着福尔摩斯的派头去找寻张强杀人的证据。
宋唯觉得自己一夜之间,从根正苗正变成了王八蛋。
宋万里发来电报,也在质问他这件事。
宋唯什么都未申辩,默默接受处分。
错了就是错了。
张强的口供倒是做出来了。
他说自己当天确实把继父灌醉了,也确实起了杀心,但是因为继父烂醉如泥,自己压根不知妹妹生死,因此也不敢太过草率,就匆匆离开,等他再回来时,家中已经拉了警戒线,继父死了,且被人碎尸。
郑与斌让他回忆当时的细节,张强觉得郑与斌是好警察,不打人,肯听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