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笔记(22)
小山斜眼看他:“你不怕?”
宋唯拍拍小山的肩膀,笑道:“师兄,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小山摆摆手:“你不害我我就高兴啰!”
他在小的面前惯做大的,在少的面前惯做老的,都是因为从小一个人独来独往,谁同他和气几分,他就要竞赛一样待人家好上几倍。他说人情要还尽,有亏欠了不大自在。
小山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帖,怕豆沙受伤,便打电话,让她在贴身的小袄子里缝了个硬布袋,把家里的一把小刀装进去。
豆沙倒是不怕自个儿受伤,她怕小山受伤,来回思量着,蹙了会儿眉头,仍犹不安,觉得还是叫来几个老伙计罢。
小姑娘从里屋嫁妆箱子底儿捞出了两三个从前制的小花炮,打从嫁了人,就再也没使过,可是如今还是拿出来用了。
她想起了落难时碰到的那个漂亮少年。
想起他一身警服,带着自己吃的那碗面。
想起自己浑身恶臭,汗湿如尿,他依旧不嫌弃那只死胖子的样子。
豆沙湿漉漉的眼睛有点红,抿了抿鬓发,终究从容起来。
拿火柴擦了俩,俩炮都是哑的。火药受了潮。
到第三个,窜天而上,迎面炸起了奇特的火花。
那火花让灰蒙蒙的天和灰蒙蒙的小巷子登时亮了起来。
不一会儿,有个不起眼的十二三岁的孩子,鬼鬼祟祟敲了唐家的门。
豆沙开了门,递给他一封信,他恭谨而好奇地低着头,却连看都不敢看眼前的姑娘一眼。
作者说:豆沙包快露馅了。
第21章 今天你们就洞房
腊月二十六,天蒙蒙亮,豆沙刚起床,就听见细小的脚步声,她没做声,不一会儿,一棍子从后面扫了过来,豆沙微微躲了躲,却装作被打中,晕了过去。
那厢,小山正不耐烦地听他只剩两颗牙的姥姥唠叨着,说着陈年烂谷子的老事儿,骂着他爹他姥爷统统不是玩意儿,一个气死了她的心肝女儿,一个死得这么早留她老人家孤零零的,说得兴起,掉了泪:“你妈死的时候,你才六岁啊,人还没有屁股高,你爸那个杀千刀的兔狲,在家都没待够七天,我去的时候,你坐在地上,饿得啃烂柿子……”
这话说起来,就像“从前有座王屋山,王屋山还没搬走”之前的故事。
等到小山被打晕,再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装猪羊的扎口布袋里。
大师傅果真动手了。
神鬼之事怎会明示铁定可行?寇婆十拿九稳的说辞,让宋唯越发怀疑。
只有人才会如此迅捷笃定。
大价钱诱大鱼。1990年,万元户都稀缺,三万元几乎能买套房子,算是巨款。想必足以让“天王”看到他的迫切和诚意。
如同剖鱼,总要从腹肋划开,见了软肉,有了突破口,才好去骨片肉。
可是当宋唯看到“贴心”送到的三个装人的口袋时,还是有点无奈了。
两个布袋没有动静,最后一个挣扎得最厉害。
把布袋扛过来的是三个大汉,脸上蒙着面罩。
他一早就来了祖五步村,这里荒凉且败落,残垣断壁中,带着说不清的死亡气息。西头第一家家中空空荡荡,但是祖宗牌位却还留在堂屋,挂着蛛网。院子颇大,一棵枯槐树,槐树下挖的有一口窖。
宋唯看着挣扎的布袋,捏着鼻子问:“这是谁?”
其中一个答:“一个院子里有两个人,都带过来了。”
宋唯佯装气急败坏:“你们是大师傅的人吗,大师傅把人带过来算怎么回事?有什么用呢? ”
另一个嗤笑一声:“大师傅帮你在这里结婚啊。”
小山本来在口袋里安静地听着,可是琢磨着琢磨着,觉得不对了。
院子里有两个人……两个……两?
姥姥!
他姥姥!
你姥姥!!!
小山嘴上的胶带微松,他费力的用舌尖舔着缓缓地顶开了,咕噜咕噜滚着,一头撞了过去,不分东西南北,破口大骂起来:“CNM!有病啊!有病你特么治啊!我姥姥八十了,除了能喝稀饭骂骂人,她啥都不会,你抓她干嘛!什么玩意儿什么病!啊?!老子跟你们拼了!!!”
宋唯吓了一跳,说:“你们先把老人解开了。”
第三人笑了,用标准的普通话说了一句:“不行。”
宋唯听得心里一跳。这把嗓音不紧不慢,又很沙哑,普通话不似L市人说的那样僵硬拗口,反而很清晰爽快,颇像陈建伟口述的那个匪首。
小山继续嗷嗷骂着,第三人看着那个滚来滚去的布袋,狠狠地踩在了顶部圆弧轮廓的地方,那是小山的头。
他狠狠踩着,宋唯火压了又压,才顶着青筋,缓缓僵硬地笑问:“大哥,我这样结婚了又有什么用,姑娘铁不情愿,强扭的瓜不甜。这又不是山寨压姑娘,也不是十块钱套套娃,手准眼快扛一个回家就成了。我可怕惹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