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笔记(212)
司徒斐一直冷冷看着他的手,那些指节并未完全放松,反而屈起后半空的姿态搭在腿上。他没有表现出的平静。
唐小山是个不喜欢外露的男人,司徒斐为人又过于高傲,不像盖云一般善于打探,反而总是从这些小细节察觉他在想什么。
唐小山的手指一直这样弯曲着,直到那个人走进距离他们仅有两室之隔的招聘现场。
司徒看到小山的双手就这样一瞬间完全放下。
他把目光投向电视屏幕。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阿润的场景。
从前在国外留学念书时,洋同学看到留学生中的中式古典美人儿就会哇一声,说你看她完全长在我的审美点上。
司徒嗤之以鼻。即使他交往了许多姑娘,但是也并不相信有一个人会是为自己天造地设,因为那只会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倘使一个古典美人儿能长在外国人的审美之上,那么,她多半也能长在任何一个人的审美之上。
司徒知道,小山也许找的就是监控电视上这个仿佛会发光的短发男人。
但是司徒绝不会再如洋同学一样冒昧又轻浮地说出同样玩笑的话。
即使这句话如此贴切,又映照着自己的想法。
他望向小山,他更在乎此时的小山在想什么。
小山不知道自己笑了。他看着电视屏幕,颤抖地揉着眉头,也似乎因自己的举动感到无奈,许久才微微笑了。
他表达了留下这个男人在公司的意愿,离去时,司徒看着他如同老朽的背影,不知为何生出不祥预感。
之后的小山完全失去联络。他给自己的那部电话完全无法接通。
司徒一边揣测着小山的行踪,另外也在头痛假使这人出事,这百步之外的事他该如何收场。
并非司徒冷血。
小山带他走进的境地,也应由他负责到底才对,不是吗?
他承诺盖云要给自己的,一样可都不能少。
司徒一直等待着,直到他从所谓的遗孀之处接到小山的死讯。
和另一个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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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1月1日。
豆沙走到了安全步梯的门前。
她看到那个人轻轻挥动的手。
豆沙抱着球,犹豫了一下。
那只手仿佛柔弱无骨,又好像一根根丝线,紧紧地拽着豆沙的心。
孩子好奇地推开了那扇对于她来说有些沉重的门。
黑暗中,步梯幽长而不见底。
豆沙好奇地看着那只手。
它引诱着眼前的孩子,看她用小手抓住积满灰尘的红漆扶手。
“走吧,跟我走吧。”那只手的主人这样在空旷中甜蜜阴冷地开口。
豆沙用力地仰头,看着那个人,看着那双黑暗中闪烁着的眼睛中倾泻的与死寂不同的色调。
那只手像雾气也像腐朽的挪动的蠕虫一样,在黑暗中继续缓缓挥动着。
孩子露出天真的笑容,朝黑暗中走出一步。
她穿着黑色的小皮鞋,皮鞋的底部踩在水泥筑就的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冬夜的空气冷得刺骨,楼梯的湿寒无法阻挡孩子的好奇心。
她继续走着,一步一步走着,直到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在空荡荡的楼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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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沙失踪了。
凌晨,阿润接到了张洋的电话。
阿润这两日忙于工作,暂未把豆沙从张李二人处接回。
“豆沙睡觉时抱着的娃娃落在锦城大厦,她不肯睡,如何哄,都不肯。”张洋越是心急,语气愈加冷静。
只不过是回大厦取娃娃眨眼的功夫,豆沙消失在这间裹着雾气的大厦中。
那时,是夜十时。
起初张洋并没有太过紧张,他认为孩子只是在熟悉的环境中游荡,直到爬了一层又一层楼梯,直到大厦附近所有的公共建筑物全部一一排查,甚至连附近派出所都去过一趟,但是依旧一无所获。
阿润握紧了话筒。
此时责备张洋只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张洋的性格正是如此,阿润想了想,告诉张洋:“你先休息,后续的事情由我来做。”
阿润坐在沙发上,许久,才熬到清晨。
她拨通点点家的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冯宅吗?”
“是。你是……”
“您是德婶?”阿润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他没有听出对方的声音。
奎因家中,起的最早的是德婶,德叔则是10点左右才会出来溜达。
“是我。你哪位?”德婶嚣张而不耐。
“我是您的邻居黄润,我女儿和点点是朋友,您想必知道。请问点点睡醒了吗,能不能让她接一下电话?”阿润表达出歉意。
“那个丫头啊,你等等。不过你也真够没礼貌的,这么大早。”德婶打了个哈欠,撂下话筒,匆匆去唤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