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公千岁(503)
说罢,他转身作势要走,才到门口,却听背后传来盛文恺的声音。
“先生留步,请容我去收拾细软,取出腰牌,我们马上就出城避难。”
沈睿闻言,心上石头轻轻一放,盛文恺随即推开门扉,匆匆离去。
*
寂静的书房内只剩沈睿一人,院中风声疾劲,窗内灯火烁烁,颇有些萧瑟之感。
夜深人静间,有脚步声渐渐临近,沈睿屏息一听,悄然藏身于门后。
很快,书房的门被人推开。
“程先生?”
盛文恺走了进来,发现室内空无一人,不由出声询问。
沈睿这才从门后慢慢走出,打量了盛文恺一下,忽而皱眉道:“你一件衣物都不拿了?”
“事出突然,无暇再管行李,带着银票就够了。”盛文恺说着,便示意沈睿跟他走。两人才走到门口,门外却又响起脚步声,沈睿下意识朝后一退,房门已被人迅疾推开。
寒风扑卷而入,桌上灯火凌乱晃动,险些熄灭。
就在这变幻莫测的明暗间,有人踏入书房,反手就关闭了房门。
轻轻一推,门闩已锁上。
“夜黑风高,寒意袭人,先生这是要急切出城,躲避什么吗?”江怀越站在房门口,望着沈睿,从容不迫地问道。
盛文恺随即退至一边,沈睿站在门侧阴影畔,注视着江怀越。过了片刻,他才冷笑了一下,缓缓道:“你是在我到来之前,就来找盛文恺了?”
江怀越淡淡道:“在出宫的路上,我就觉得以先生的心思,应该不会那样轻易被人查出真实住所。因此我令人带队前往咸宜坊的小院,自己则来找盛大人。毕竟,当此情形之下,先生若是想走,最有能力帮你出城的就是他了。”
“盛大人,你倒还真是善于演戏!”沈睿盯着盛文恺,“你我同为辽王效劳,而今你居然将我出卖!”
盛文恺神色有些不安,迅疾道:“程先生,论起虚张声势颠倒黑白的本领,我对你还是自愧不如。你刚才说什么江掌印把你为辽王效忠的事告知了万岁,岂不全是一派谎言?辽王从始至终都不希望万岁有后,然而金玉音却背弃太后接近万岁,如今更怀上了身孕,这恐怕,和你也不会毫无关联吧?”
沈睿面色发沉,对他的质问不加理睬,反而上前一步,直视着江怀越:“你将这些事也都跟他说了?辽王的信任,对你而言真是如此一钱不值?承景帝早已对你心存嫌隙,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你以为将我抓捕起来送进宫去,他就能对你刮目相看,从今往后再无芥蒂?”
“先生,事到如今,你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辽王办事的吗?”江怀越摇了摇头,“正如盛大人刚才所说,若你真是对辽王尽忠尽责,那金玉音又怎么可能步步荣升,直至身怀六甲?”他停顿了片刻,声音有些发沉,“你就是金玉音的表兄,沈睿,不是吗?她在杭州时,最亲密,也最崇敬仰慕的那个人。”
沈睿深深呼吸了一下,道:“既然你这样问了,我再否认也并无意义。”
“因此你在重遇她之后,便开始渐渐背离了原先为辽王效力的道路,转而与金玉音联手。然而表面上却还是辽王的秘密幕僚,借助他在京城的势力与资产,逐渐拉拢收买群臣,也好一步步稳固金贤妃在朝中众臣间的口碑。只可惜辽王远离京城,虽不满于金贤妃上位,却并不清楚你与她的关系,相反还让你想方设法阻止其怀孕。先生自然只是口上应允,实则已经不再只为辽王考虑,你更多想着的是,应该是你自己,和金贤妃的将来。”
盛文恺听到这里,也不由转而注视着沈睿。沈睿却冷淡道:“就算我与贤妃年少时相熟,可分别十余年,她已是宫中女子,我又怎么可能还存有非分之想?江掌印,你这样说话,似乎也有些捕风捉影了吧?”
“是吗?先生对自己青梅竹马的表妹居然已经没有半点牵挂?”江怀越扬起眉梢,“你可知晓,金贤妃因为在怀孕一事上玩弄手段,已经被万岁差人看押,她那腹中的胎儿,恐怕也不能活着生下了。先生,您真的,对此也无动于衷?”
沈睿掩在袍袖中的手不禁一紧。
他确实在不久之前,接到了裴炎亲信传递的消息,对方因为是借着去召稳婆进宫的机会前来寻他,所以只是告知他太液池的宫女逃了出去并生下婴儿,贤妃正在与皇帝周旋,随后便急急忙忙离去。他心中始终忐忑,不知金玉音到底暴露了几分真相,而现在江怀越这样一说,令得他的心绪猛然一沉。
那个孩子……
但沈睿很快便镇定了神色,甚至未曾流露一丝胆怯,而是朝着江怀越反问:“你说这是什么用意?我对表妹存在的仅仅是过去的兄妹情意,如今我与她身份有天壤之别,怎么可能还有什么牵挂难忘?至于你说的她在怀孕上使用手段,我更是闻所未闻,以我对她的了解,表妹也绝不会做出卑劣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