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女帝(731)
殷德噎了噎,被聂公述不浅不淡的一席话给噎的下不来台,他自然看出来那些臣国国君们不对劲,但这是年关,就算发难也不是现在,而且,那些国君们已经亲自带着贡品来了,如此还不能说明他们其实已经害怕了吗?再者,大殷皇室统御四海,却在自己的国门前斩杀了那些俯首称臣的前来送贡品的国君,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别人会怎么评价大殷皇室,会怎么看待大殷?往后有谁还敢来投诚?而那些投诚的人,听到了这事儿,能不寒心吗?一旦寒了心,能不变心叛乱吗?
纵然聂公述说的很有道理,可殷德觉得自己担心的也有道理,所以他据理以争,跟聂公述吵了起来,在殷德看来,他聂府一门虽然德高望重,手握权柄,但也只是臣,既是臣,又如何能知道王的眼界和顾虑呢?
而殷德不知道的是,殷祖帝临终托付聂青婉辅佐大殷新皇,就是他深知本族人的那些顾虑,而殷祖帝要的不是一个时时刻刻顾全大局缚手缚脚的人,他要的是一个毫无顾忌敢于斩破大殷这么多年僵局的狠人。
聂公述上了年纪,如今一大半身子都已入骨,活到这把岁数的人,其实已经没了脾气,可还是被殷德那故意找事儿的话给气的险些晕过去。
聂不为伺候在聂公述身边,见聂公述气喘的厉害,连忙熟练地去拿了药,又倒了水,动作极为娴熟地为他喝下。
等聂公述吃了药,聂不为又给他轻拍着身子,余光扫向殷德,十分的冰冷。
彼时的聂不为年仅二十,是聂氏小辈中难能可见的武学天才,也是继聂西峰之后另一个令人胆寒心惊的存在,他那一眼扫来,虽然轻淡如风,却更甚雷霆闪电,殷德的脸颤了一下,心更是怵了一下,殷善抬头,朝聂不为看了一眼。
聂不为却不再看他们了,只垂眸问聂公述怎么样。
聂公述摇摇头,不欲跟他说话,只看向殷德,说道:“我有点儿不舒服,就不招待德王了,我去躺一会儿,德王自便。”
他说完,也不等殷德是什么反应,直接让聂不为扶了他起身。
刚站起来,还没迈出一步,门外就有小厮隔门通传,说太后和十六公子来了。
聂公述正欲踏出去的脚就那么生生地刹住,他冲门口说:“让他们进来。”
小厮应了一声是,打开了门,放聂青婉和聂北进去了。
等他二人进去,书房的门又被关上。
聂青婉原本只是来向聂公述请个安,再出去玩的,但一进到书房里,看到了殷德,她就知道一会儿别想玩了。
聂青婉站在那里,目光淡淡地扫了殷德一眼。
殷德虽然不甘愿,可还是起身,冲她见了个礼,喊了一声‘太后’,殷德都见了礼,殷善自然也见礼,聂公述和聂不为也见礼。
聂青婉笑道:“德王这个时候来聂府做什么?还偷偷的来见阿祖公,你跟阿祖公说了什么,是气着阿祖公了吧?我见阿祖公的脸色不大好。”
殷德抿嘴,心里愤愤地想,我气他什么了,是他气我,是你这个小太后气我,是你们聂府气我,不是你下的那个旨令,我能好端端的跑过来吗?明年就是大年三十了,今天殷氏族人们都在贴对联贴花纸准备明天祭祖的东西,我也很忙的,谁有空来没事找事!都是你惹的!
殷德气哼一声,就站在那里把刚刚说于聂公述的话又给她说了一遍,聂青婉听了,小小的眉头蹙起,说道:“这事儿跟阿祖公没关,是本宫下的令。”
殷德说:“在帝都城门前斩杀来使国的国君,有违人心。”
聂青婉冷笑:“人心?”
她虽小,站在那里也是小小的一团,可说出来的话却石破天惊,她道:“是个人都会有人心,这天下的人心多了去了,你说的有违人心是违的哪一部分人的人心?德王,本宫虽小,可本宫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在一条道上的人心,那都不需要维护,既不需要维护,违了又何惧?”
她陡地一笑,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敢做这违背人心之事,本宫来做,所有后果,也由本宫来负责!当然了,若你今日非要挡本宫的意,放了那些臣国之君们进城,那很好,昭告天下,通知所有殷氏皇族,所有由此而酿成的后果,全由你殷氏皇族一脉承担。”
殷德眯眼:“你一个十岁的太后,你来负责?你拿什么来负责!”
聂青婉不轻不重地说:“是呀,你也知道我还是太后,那么,你说我拿什么来负责呢。”
殷德又一噎,他盯着面前的小姑娘,小姑娘可能是在外面玩过了,发梢有汗,额头也有些薄汗,外面这么冷的天,她居然没有裹狐裘大衣,就穿着棉袄裙,看上去肥嘟嘟的,又臃肿,显得不冷,可她的脸蛋冻的通红,耳朵也很红,必然是被风刮的,而被那样的红色一衬托,就显得她那双眼特别的幽黑,如同砥石,此刻看着他,像一泓无底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