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女帝(718)
是。
他毫不怀疑。
以前不怀疑,现在也不怀疑。
殷玄不挣扎,不反抗,只是靠在龙床的床头,冲她伸出手:“婉婉,让朕再抱一下。”
聂青婉眸色骤然一冷,厉声喊:“任吉!”
任吉当下往前跨出,没看到他是从哪里拿了剑,那剑又是如何出鞘的,随海只感觉眼前一道疾光一闪,皇上的胸口便中了一剑,那一剑堪堪正正,不偏不倚地插在今天皇上受伤的地方,原本皇上包扎好好的身子立马就涌出了鲜血,随海大惊,扑上去护住殷玄,指着任吉:“你,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个什么真正有用的字眼来。
任吉是谁?是随海的师傅,也算是随海的伯乐,面对着这个人,随海压根说不出一个不敬的字眼,随海红了眼,这会儿已经完完全全明白,太后是来找皇上索命的。
随海护着殷玄,冲聂青婉说:“皇后,你杀了奴才放过皇上吧,三年前的事情奴才也是帮凶,你杀了奴才就是。”
殷玄的胸口又流出了鲜血,他感受到了疼,任吉那一剑,贯注了他毕生修为,又带着恨意和报仇的意念,几乎毫不留情地穿透了他的身躯,喉咙里有腥甜的血气在翻滚,可他强忍着将那一口血又咽下去,看着面前的女子,看她是否会露出一星一点的心疼来,可是她没有,殷玄听到她又喊了一声‘聂北’,然后又喊了一声‘陈温斩’,然后聂北的剑刺向了他的胸口,陈温斩的刀也刺向了他的胸口,纵然随海扑在他的面前,可他怎么挡得住这几个人的刀剑呢?
殷玄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被两剑一刀穿刺,加上自己刚刚刺的那一剑,一共是四道窟窿,鲜血汩汩汩地往外冒,那不是血,那像是水,像窗外的雨水,流个不停,下个不停,殷玄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他感觉到了生命正在一点儿一点儿的流失,呼吸在一点儿一点儿的变浅,他本没有这么弱的,是呀,他在六将之中是最厉害的,他为了不辱太子的身份,不辱没了她的栽培,他夜以继日的练武学习,他从不敢懈怠,别人休息的时候他在练武,别人吃饭的时候他在看书,他要让自己变得足够优秀,撑得起她对他的看重,他这么强大,这么出色,这么优秀,怎么可能会弱呢,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弱的那一个人,他有些冷,很冷,他抬起头,冲着聂青婉又招了一下手:“婉婉,让朕抱一抱,好不好?”
聂青婉没有给他抱,这个女人冷心绝情的时候无人能敌。
殷玄忽然就想到了那天的金銮殿,陈德娣褪去了凤袍凤冠,最后离开之时向他提出的请求,她说:“皇上,你能抱抱我吗?”
那个时候他拒绝了她,他知道她是绝望的,可他从来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绝望。
殷玄痴恋地看着聂青婉,眼中有泪轻轻落下,滴在他失去了血色而显得苍白的唇色上,再没入唇里,苦了满嘴,他忽地扯了一下唇,笑了,笑的妖艳如花,他本就长的好看,遗传了他母亲基因的脸三分妖绕七分俊美,而多年的浴血沙场又将他的眉角磨砺的很冷酷,三种极端的美融合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他独一无二的颜色。
这笑一开,犹如万花绽放,迷人心魄,又似乎是回光返照的那一瞬,美到极尽,却也离凋谢不远了。
他轻声问:“如此,我们的恩怨算了结了吗?”
聂青婉说:“了结了,从此你不再欠我,我亦不欠你,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两消,阴阳两端,互不侵扰。”
阴阳两端,互不侵扰——
呵。
殷玄控制不住地伸手,按紧了腰间的荷包,南波人的古谚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说着玩的,婉婉,朕与你永远不可能阴阳两端,即便真的阴阳两端了,也一定纠缠不休,你休想互不侵扰。
大概聂青婉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忽然抬步,走到龙床,伸手朝殷玄的腰间去摸,殷玄伸手一抓,拼尽所有力气要将她的手攥在怀里,可是,伸出去的手被一柄刀挡住了,那刀上还流着血,是他自己的血,殷玄轻轻抬眸,看着面容俊冷的陈温斩。
殷玄的手被陈温斩的刀挡住后,聂青婉就成功抓到了殷玄腰间的那个荷包,正在她要取下的时候,殷玄开口说:“婉婉,你想要朕的命,朕给你,可是,你想拿朕与你的结发环,你想毁了朕与你的契约,你想违背谶言——”
他一下子怒火中烧,单指往陈温斩的刀上一拍,就将陈温斩的刀给拍飞了出去,陈温斩一愣,瞳孔微讶地挑起,他是没想到,殷玄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提起如此浑厚的功力,拍飞他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