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51)
“……”
夜渐渐深了,鹦鹉一脸恬静地睡着了,我从床榻上披衣坐起,走到窗边去看天上的月亮。
月色皎洁,撒在地上,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长安的夜晚,如果足够幸运,这一辈子,或许我都不会再回长安了。
对着月亮,我悄悄地许了一个愿。
希望周温一切都好,希望,我们这一生,永远不要相见。
长安同一轮圆月下,周温披着月白色的披风站在洗梧宫门口,尚舍局的给使见周温驻足洗梧宫,十分有眼力见地向周温禀告:“奴才前些日子听闻陛下要迎辰妃娘娘回来,特意派人将洗梧宫洒扫了一遍,摆上了娘娘喜爱的物件。”
周温平时话很少,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哦?你知道她喜欢什么?”
给使小心翼翼道:“娘娘在这儿住的时候,奴才观察过,娘娘喜欢古剑、喜喜欢余杭的九曲红梅……”
周温微微摇头:“她不是喜欢剑,是喜欢拔剑江湖,纵情肆意的生活,她也并不喜欢喝茶,只是在这里,唯有余杭进贡的新茶才能让她一直记着家乡的味道。”
给使见周温这样讲,顿时害怕极了,跪在地上狠狠磕头:“奴才妄自揣摩主子,奴才万死。”
周温挥手让他平身,随后对着洗梧宫轻轻一点:“以后,朕不会来这里了,把它封了吧。”
给使早就听闻陛下四处抓人,时刻等待着娘娘回来,第一时间去献殷勤,却没料到,周温今日会这样讲。
封了,这两个字,有太多含义,它可以是任由它废弃在这里,也可以是日日精心照看,如同娘娘还在的那样。
给使摸不准,硬着头皮再问周温:“陛下,奴才斗胆问一句,娘娘她,是不是不回来了?”
周温闻言笑了笑,笑容里溢满了苦涩:“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是吧。”
周温说罢,最后看了一眼月色中的洗梧宫,便去御书房批奏折了,留给使一个人愣在原地,他忍不住碰了碰身边随侍的宫女。
“顺利不是就给抓回来了么?怎么顺利反而回不来了呢?陛下莫不是口误了吧?”
宫女也没想明白,只悄悄道:“许是陛下太累,说错了?”
给使点了点头,有些无奈:“那这洗梧宫,还要不要日日打扫了?”
两个人正没主意,刚巧碰见了进宫汇报的陈子龙将军,近日来,周温捉人的事情都交托给陈将军去办,给使想也没想就去套了近乎,试图从他口中套出点准信儿。
没想到,陈子龙对此也是一头雾水,心里烦得很。
御书房内,周温已经等了陈子龙片刻,见陈子龙来了,便没有给他好脸色:“陈将军好大的排面,要朕在这儿等你了一炷香时间。”
陈子龙瞥了一眼周温眼前的线香,好吧,明明才烧了一半……他虽然是个粗人,但心里也明白,周温曾经因为一个女人跪了他,心里自然是顺不过来气的,更何况,那女人还跟着别人跑了……
陈子龙想到这里,顿时有些可怜周温,卑躬屈膝道:“臣遇上了尚舍局的朱给使,他问臣了一个问题,臣答不上来。”
周温听出话里有话,点了点头:“说吧,朕听听。”
陈子龙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他问臣,陛下究竟想不想要辰妃娘娘回来?”
周温笑了一笑,摸了摸自己颈间一道疤:“她当众伤朕,朕扬言捉她,这事情你需要问朕吗?”
陈子龙垂了眼眸,声音软了几分:“起先是笃定的,后来……反倒看不清了……陛下伤了以后,根本没有像当时表现的那样暴怒,看着颈间的伤疤,反倒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臣恍然想起,娘娘颈间也有这样一道疤,听闻是早年间为陛下留下的……臣忍不住想,陛下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一天,娘娘会刺伤陛下……”
周温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为什么这样想?”
陈子龙拧紧了眉头:“臣后来才知道,陛下那日出城,暗中明明还有不少人守护,可您对付那鹦鹉,并没有把人全叫出来,还有……当夜陛下的人就追上了娘娘一行三人,可您没有下令抓人,反倒半夜把医馆郎中叫了出来,偷偷给了他一瓶上好的药,去救娘娘的朋友。”
周温依然没有回应陈子龙的疑问:“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事情,朕交代你做的事情,你做好就好。”
陈子龙为人犟得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臣不明白,从很早前就不明白了。当初太傅临走前,曾交代过臣两句话,一是,铃铛姑娘是陛下的软肋,必须要除,二是,铃铛姑娘是太傅的女儿,必须要护。臣是个粗人,不明白太傅的哑谜,可无论臣怎么问,太傅只要臣一件件做便是,其余的便不肯再多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