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江山离人歌(671)
慕荣仍旧用冷静得可怕的声音问:“只是如何,太医令直说无妨。”
太医令只好道:“只是依老臣所见,陛下中毒时日少说也有两年了,毒性早已深入脏腑,别说老臣一时半会儿还无法确定陛下所中为何毒,便是知道了,只怕也难回天了。”
慕荣的双拳吱吱作响,再问:“太医署每日都会为陛下请平安脉,这么长的时间,你们难道就没发现过任何异常吗?”
慕荣问得极其平静,丝毫没有怒意,可太医令却分明听出了他平静的话语下压抑的惊涛之怒,连忙又跪地请罪道:“殿下明鉴!只因下毒之人经年累月都是以极小的剂量参杂在陛下的日常饮食中,故我等日常请脉根本查不出异样,陛下龙体偶有不适,我等开的也都是些温和滋补的方子。”
慕荣阴沉着一张脸望着昏迷不醒的慕谦,拳头越捏越紧。
巍巍宫墙,重重宫禁,层层宫防,有人对父亲下毒,而他却浑然不知!
两年多的时间,也就是说,在他驻守鄢都期间,父亲竟然在他不在身边的日子里被人下了慢性剧毒,这得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禁军何在!”他蓦地一声令下。
“臣在!”
慕荣回头,见回应他的人竟是秦苍,眼中莫名神色闪过,竟好似灼烧的火焰瞬间被水浇灭,恢复了理智。
他本想命禁军立刻彻查此事,可是在看到秦苍的那一刻,他不知为何竟奇迹般地冷静下来了。
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他不能如此兴师动众,那样不定会传出什么样的谣言,不仅会让有心之人动摇民心、扰乱朝堂,还有可能给潜伏在暗处的敌人更多的可趁之机。
过了很久,他才终于开口对太医令说:“太医令,你可以告退了,记住,不能对任何人透露陛下的情况,如若本王在外听到了任何风言风语,定为你是问,听明白了吗?”
太医令连连应道:“是是是,老臣谨记殿下教诲,老臣告退!”
直到太医令退出去,慕荣一直绷着的弦才好似松了一点,默然走到慕谦身边坐下,攥住慕谦的手,眉间浮现深重的悲,还有无尽的自责与追悔。
他怪自己为何没有早日回京,恨自己为何如此无能,更恼自己为何竟对慕谦的异状没有丝毫警觉。
虽然慕荣没有出格的表现,但秦苍却能感觉得到他此刻非常愤怒,可如今的他却连正常的情绪都不能轻易外露了,因为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无储一身轻的慕荣,而是要担负起大周未来的晋王了。
因此,看着比从前更加压抑自己的慕荣,秦苍更加为他心疼了。
“殿下……”
他才刚开口说了两个字,慕荣便打断了他:“这里没有外人,你就甭跟我来君臣有别这一套了。”
对上慕荣那双略带责怪又隐含火气的眼,秦苍服软了。
“……怀霜。”
慕荣难得地笑了笑,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秦苍道:“外面百官还等着,现在只有你能稳住局面,所以你必须得出面安抚住他们才行。”
慕荣闻言一叹,是了,他差点忘了,外面还有一群人在等着呢。
他闭眼做了一个深呼吸,竭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再度睁眼时,他又恢复了那可怕的冷静。
只是,在秦苍看来,他这可怕的冷静却充满了无限的哀伤。
只见慕荣掏出自己的腰牌递给秦苍:“传令武德司,立刻对此事展开全面调查,所有相关人等一个都不能放过,尤其是六尚局二十四司,务必把这个下毒的人给我揪出来!”
此事不能公开,自然不能明着让大理寺去查,那就只能暗令武德司去查了。
秦苍接过腰牌道:“放心交给我吧!”
秦苍拿了令牌正要出去,一个声音叫住了他:“秦大将军请留步!”
秦苍停住了脚步,抬头便见素贵妃正走进来,挡住了他的去路。其人罗带旖旎随裙舞,披帛摇曳衬鲜妍,凤钗翠翘双宛转,鬓云高耸缀花钿。
慕荣对她还是有印象的,只是她今日的装扮似乎较往常要华丽许多,这令他心生疑惑。
当然,更令他不解的是,为何此刻她会出现在这里。
秦苍向她一揖,而后退到旁边,让出慕荣的视线。
慕荣起身,很有涵养地向濮阳青一揖,道:“素贵妃。”
濮阳青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龙榻上昏迷不醒的慕谦,好似没有看到他二人一般,也没有向他二人还礼,这实在是不合礼仪。
慕荣仍很是客气地问:“不知素贵妃到此有何见教。”
濮阳青这才将目光收回,转向慕荣,平静地看了他许久,而后毫无征兆地朝他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