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江山离人歌(58)
然而,楚天承的主帅之位以及兵权皆为昌盛帝所赐,那两万骑兵也是当年昌盛帝留给年轻有为的楚天承的,即便是楚天尧也不好敕夺。但他却可以架空楚天承,至少在外人看来,楚天承还是九源之主,只不过是他自甘堕落,以至“无力承担”九源守边重任罢了。
所以,如此既无财政实权又无实际兵权还从未踏足过辖地的主帅,大概整个大魏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不过,厉王看起来对这些似乎毫不在意,在大位易主后就摆出一副“我对做官没兴趣,对皇权更没兴趣”的姿态,不仅不再沾染朝政分毫,而且整日流连于烟花之地,各种不雅传闻闹得满天飞,让天启帝直叹皇家不幸,有如此败家儿,像极了一位恨铁不成钢的仁慈兄长。
而在世人看来,貌似事情也果真如此,厉王风流成性,不成体统,败坏皇家声誉,不堪委以重任,而楚天尧却以无上尊崇的爵位供养着他,且多年来对他诸多荒唐行为一再容忍,让官员百姓都感动不已。
便是公开场合,楚天承也从来都没个正形,而楚天尧却始终宽厚容忍有嘉,却哪里知道他们兄弟二人暗地里的较量。
多年来,楚天尧始终密切监视着楚天承的一举一动,一个拼命想找错处却无从下手,一个拼命装糊涂,坚决和朝堂撇清一切关系。
花费近二十年才建立起一个深入人心的“风流大王”形象,楚天承瞒得了所有人,却唯独骗不了楚天尧。
无论楚天承堕落成何等模样,无论他表现得多么无心权位,无论他表面上看起来有多无害、多么没有威胁性,楚天尧都从未信过他当真会一直甘于平凡堕落下去,自然也绝不可能放松对他的警惕。
而楚天尧之所以如此忌惮楚天承,除了当年的庚寅旧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楚天承与悯太子楚天祁皆为昌盛帝之嫡子,而他却是庶出,虽说如今已无人再敢提及此事,但在这个嫡庶有别、长幼尊卑极度分明的时代,庶出始终是他的逆鳞,更何况厉王从前就很受昌盛帝的器重。
再者,他的皇位本就得来不正,无论他如何围堵禁口,仍是难堵悠悠众口,让本就狠毒冷血的他更添狭隘多疑,为君更是刻薄寡恩,只是面子上的功夫他一直做得很到位罢了。
所以,他二人虽暗地里一直在较劲,但明面上却始终上演着君臣和睦、兄友弟恭的戏码。
虽无真凭实据,无奈他何,但楚天尧却一直都很清楚,楚天承将来必会成为他儿子最大的威胁。
所以,他才会提拔重用慕谦,培养他的左右手,壮大他的力量,除了为太子的将来增加保障之外,更是为了培养一个足以与楚天承抗衡的对手。
一直以来,厉王都毫无动作,还一直过着他“风流大王”的荒唐日子,依旧只知风花雪月,流连于风月场所,这让楚天尧十分不安。
他知道楚天承一定在暗地里布下了局,可他却无法弄清他究竟布的是什么局。
虽然他已在近几年接连做了部署和安排,但他还是担心这些安排是否足以与楚天承对抗,也担心这其中暗藏的变数,所以才会在今夜特意召慕谦和裴清进宫。
听了慕谦发的毒誓,楚天尧眼中放出帝王独有的犀利审视目光,转瞬却又变成了温和的笑意,再度拍了拍慕谦的肩,好似他们还是当年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
“何必发此毒誓,朕信得过你,才将太子托付于你,平身吧。”
慕谦叩恩:“谢陛下。”
然后他起身,后撤数步,退回到原先的位置,身旁裴清不由地瞥了他一眼,眼中也满是让人看不懂的审视。
楚天尧转而看向楚隐:“四郎。”
温和语气中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楚隐小心谨慎地答:“孩儿在,父亲有何吩咐。”
楚天尧语重心长道:“四郎,有朝一日你登基为帝,切记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军国大事更要多向太师和枢相请教,切莫妄断误国,记住了吗?”
楚隐将头压得很低,躬身揖道:“四郎谨记父亲教诲。”
楚天尧无奈摇头,转而又与慕谦交代了一些琐事,这才将慕谦放出宫,随即将视线投向一旁看了许久大戏的裴清。
“太师,朕今夜召你进宫的用意,你可明白?”
裴清抬眉看了一眼楚天尧,而后又迅速低眉。
今夜如此特殊的场面,楚天尧特地将他也召来的用意,人精似的他自然心知肚明。
“陛下是想让老臣做个见证,以防将来枢相成为大魏的威胁。”
一旁的楚隐表情毫无变化,但眉梢动了动,楚天尧眼中则闪过凛冽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