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江山离人歌(576)
而比起这些,更糟糕的恐怕是七岁那年就牢牢刻在他心底的巨大的悲伤和痛苦,二十多年来他一直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包袱活着,光是想想他都觉得难以承受,实在无法想象洛倾鸿这些年又是如何独自熬过来的,竟不由地为洛倾鸿这悲惨的一生心疼不已。
此时云酆又敲着他那把万年不离身的折扇道:“仔细想想,楚天承在当年那场兵变中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啊,那他究竟为何要帮楚天尧呢?既帮了楚天尧,又为何要暗中救下昭皇孙呢?仅仅是为了让昭皇孙助他报复楚天尧的过河拆桥和背信弃义?”
显然不可能这么简单。
慕篱听了之后眉头又皱了起来,正如云酆所不解的,他们虽然得知了这样一个重大真相,却又牵出了更多的疑问。原本他以为弄清了洛倾鸿是谁就能弄清一切,如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
云酆又托起下巴边思索边说:“我能理解少谷主必定是因楚天承救了他的命才甘愿为他卖命报恩,恰好这又能为太子和太子妃报仇,可说是两全,但我并不觉得事情只是这么简单。
再者,墨谷主又是否知晓老神医当年收养的那个孩子早已被替换?若不知还好,但他若知晓这一切却还一直采取缄默态度,那恐怕事情就更不简单了。”
云酆的话映证了慕篱最初看到密函时他心头闪过的灵光,他越发确定匿名发函者的身份了。
“墨谷主恐怕对这一切都是知情的。”慕篱肯定道。
“果然如此吗!”云酆把扇子当板子在掌心重重一敲,附和道:“这么说来,他岂不是跟楚天承联合欺瞒少谷主?!”
话说出口,连他都觉得洛倾鸿真真是相当的可怜和悲惨了,以至于他竟对前一刻还是敌人的洛倾鸿表现出了同情和怜悯,而对洛倾鸿的仇人表现出了意外的怒意。
“恐怕不止如此。”慕篱摇了摇头,接道:“我推测墨谷主对当年的兵变应当也是一清二楚的。”
慕篱举起他手中那封匿名密函又道:“若我判断无误,此函便是墨谷主所发。”
云酆双眉紧蹙,瞅着那封密函道:“可究竟是什么样的真相,竟让他不惜与楚天承联合起来欺骗少谷主这么多年?难道他对少谷主就一点爱惜之心也没有吗?”
慕篱听后也陷入了沉默。这件事他越想越觉得背后隐藏着太多的谜团,就像有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在他的头顶。他感觉到有一只幕后的手一直在推着他前进,却不知这只手是谁的,又将要把他推向何方。
“直觉告诉我,这一切都与庚寅之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我们查清当年兵变的内幕和真相,相信一切即可迎刃而解了。”
云酆揖道:“属下明白。”
慕篱又低头看了看他手中那封匿名的密函,轻轻一笑:“看来我也有必要再往药谷一访了。”
他抬头吩咐云酆:“我们分头行动,我和阿雪照原计划继续赶往东吴,你则立刻动身前往鹤拓,寻找密函中提及的那位幸存者。至于墨谷主,待我了处理完东吴之事后会亲自去拜访。”
云酆再次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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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经过大约七日马不停蹄的长途跋涉,云酆终于抵达了这远隔重山、万里迢迢之外的鹤拓国,来到了这边陲小镇秀川。赶到之后又经多方打听寻访,这日午后,他终于在漓江边见到了一袭粗布深衣、正在垂钓的老者。
云酆示意随行两名分队长留在原地,他则独自向老人走去。行至近前,停在五步开外向老人谦逊有礼一揖:“敢问先生可是阎守之阎长史?”
乍听云酆之言,老者很显然背部一僵,而后徐徐转过头来。
只见他头发眉毛胡须一片花白,形消体瘦,一脸沧桑,眼神却依旧清亮,凝视云酆,半晌不语。
云酆只得再次问道:“请问先生可是阎守之阎长史?”
老者并不答他,而是将目光又投向了潺潺的漓水,眯起双眼幽幽道:“阎长史吗,已经很多年没听人这样叫过我了。”
他名阎回,字守之,乃当年太子府左监门率府长史。
他闭目低头沉默良久,终是长长一叹:“二十二年了,你们终于找上门来了。”
云酆一听便知找对人了:“那想必先生也清楚在下此来的目的了。”
阎回抬头再次看向云酆,不再意外,不再迟疑,双目炯炯有神道:“什么都不必说了,我跟你们走。”
云酆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反倒觉得有些意外。
“先生尚未问过我们的来历,就这样下决定,不怕我们会对您不利吗?”
阎回起身,一边收拾渔具一边闲谈似的道:“天底下知道我还活着的人只有那位,既然你们能找到这儿,说明一定是他指点。当年他救下我,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庚寅真相大白于天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