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江山离人歌(552)
玉林慈眉一笑,道:“陛下,玉娘终身未嫁,一生仅有乘风这一个孩子,奴婢早已将他当做我亲生的孩子,为他,奴婢做什么都心甘情愿,谈何辛苦。再说,玉娘本是夫人的婢女,为主尽忠原是玉娘的本分,玉娘岂敢居功。”
慕谦连连感叹:“你对凤仪一片忠心,想来凤仪若泉下有知,也定会万分欣慰的。”
玉林见慕谦语带感伤,料想他必是又想起了凤仪,遂宽慰道:“陛下,风雨既过,乘风也已安然回到您身边,您大可宽心了。我想,这一切必是夫人在天之灵的保佑,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慕谦明白,玉林这是叫他不要再沉溺于过往的悲伤,要向前看,遂含笑点点头:“我明白。”
玉林转而提出了她心中一直不解的疑问:“陛下,奴婢一直没想明白,滴血验亲为何会失败,乘风他……”
他的确是您亲生的啊,这话她没说出口,生怕隔墙有耳。
慕谦笑着取出压在枕头下的一张字条递过去,玉林接过,裴清亦斜眼瞅了一瞅,只见字条上写着:“是亲血不认,波平归故人。”
玉林大骇,惊魂未定地看向慕谦:“陛下,这……!”
裴清亦小小地惊了一下,也看向慕谦,等待他揭晓答案。
慕谦道:“今日我入后堂服药时,这张字条便同汤药一道被送到了我的面前,散朝后我曾召来当值的太医仔细问过,他却对这字条之事全然不知。”
玉林仍心有余悸:“究竟是何人,竟知……”
玉林没再说下去,转而道:“所以,陛下今日在朝堂上才完全不惧滴血验亲?”
慕谦一笑:“其实最初我也不解这字条上所写是何意,直到回到大殿听了沈孝则的话,我才明白。”
此时裴清忽然道:“不论此人是何方神圣,亦不论他的动机为何,他既用如此隐秘的方式在如此紧要的关头传讯于陛下,替陛下解围,那至少说明,此人应无意与陛下、与大周为敌,而结果也证明的确如此。”
慕谦点点头,玉林看向裴清,亦赞同,又看向慕谦问:“那这后半句又是何意?”
慕谦稍作思索而后答:“玉娘,你可是将玉龙寨的老少都遣散了?”
玉林点头:“是。”
“那就对了。以我之见,‘波平归故人’的意思就是风波平息后,故人便可回归,而这‘故人’应该指的就是你曾遣散的那些玉龙寨的乡亲们。”
玉林惊喜道:“当真?!”
慕谦微笑点头:“八九不离十。”
玉林因此喜不自胜:“那真是太好了!”
慕谦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犹豫再三却还是开口道:“玉娘……”
玉林微笑着阻止了他:“陛下,奴婢知道您要说什么。”
“……”
“陛下,奴婢的身份实在不宜留在京城,况且奴婢也不能置玉龙寨的乡亲们于不顾。”
慕谦眼中有了明显的哀伤,可玉林还是狠心道:“不但奴婢不能继续留在京城,乘风也不能留在京城。”
慕谦一惊,连身旁的裴清也露出了诧异之色,齐看向玉林。
“陛下,乘风托奴婢给您带几句话。他说,朝中究竟还有多少像沈尚书一样贼心不死、对他的身份存疑的人,我们都不得而知,他在京城多留一日,便多一分的风险,只怕有心人会无中生有,利用他再兴风浪,更给外敌以可趁之机。”
“他说他不愿让陛下为难,不愿这朝堂因他而动荡,不愿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大周因他再次陷入战乱,更不愿因他的存在而动摇君侯的地位,否则他选择回来就失去了意义。他说他生存的地方应是战场,他愿意为陛下守卫疆土,他今生今世都只是百里乘风!”
这一字一句传入慕谦耳中皆如刀似剑,令他不自觉地流下了心痛自责的泪。
一旁同样听得心潮澎湃的裴清眼中亦满是敬佩地问:“夫人,请容老朽冒昧问一句,百里将军当真舍得放弃这一切?以他的身份,只要他登高一呼,人间至尊荣华便唾手可得。”
玉林能听出裴清这话并无恶意,是以笑着看向他道:“乘风是我一手带大的,他的脾性我最清楚不过,他自由惯了,权势地位对他而言反而是累赘。再说,他若是贪恋权位,那这二十多年来他有的是机会,又何必非要选在陛下最危难之际回来?”
裴清顿时对眼前这个沧桑的妇人肃然起敬,起身向她郑重一揖,道:“是老朽冒犯,还请夫人见谅。”
玉林亦起身低头微福还礼,而后道:“先生言重了。”
“哎!”慕谦沉重一叹,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他今生最爱的两个女子的音容笑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