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江山离人歌(435)
想来若非只剩下这些人,这地洞或许还容不下他们。
慕荣孤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身后众人都知道,他的心一定很沉重,因为这一路行来牺牲了太多兄弟,其中恐怕还包括跟随多年他的心腹陆羽。
谁都知道,在那种情况下,留下断后的陆羽生还几率极为渺茫。
欧阳烈如坐针毡,因为他能感觉到,从他们最初遭遇追杀起,乘风看他的眼神就不太对,是那种防备敌人的警戒和敌意,或许还有怒意和仇火,但他却自始至终不曾辩解过什么,因为乘风也不曾开口问过他什么。
但此时此刻,乘风看向他的眼光似乎尤其犀利,那种忍无可忍的怒气都好似要喷到他脸上了,欧阳烈知道,他终于忍不住要开口了。
“欧阳将军,对我们目前的状况,你怎么看?”
不是欧阳大哥,也不是欧阳兄,而是欧阳将军,多么疏离的称呼,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初识之时。
欧阳烈转头看向他,由心而生的酸涩牵起了他嘴角写满苦衷的浅笑,看向那地洞入口幽幽开口。
“援军不知何时能到,而我们的人已经折损得差不多了,若再遇上叛军,只怕凶多吉少。所以,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避免与叛军遭遇,保存体力,以备接下来的血战。而这个地洞如此隐蔽,想来叛军一时半会儿应该找不过来,我们可以暂且在这里休整。”
一向待人亲善温和的乘风竟咧嘴冷笑了一下,看向欧阳烈的眼神更具深意。
“但无论我们藏在哪里,叛军每次都能迅速而精准地追杀过来,仿佛对我们的行踪掌握得一清二楚,欧阳将军如何能保证这里就不会暴露?”
“相对来说,夜间对我们更有利,因为叛军明火搜山,很容易就被发现,利于我们躲藏,可现在天就快亮了,天亮之后我们藏身便不易了。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下一个藏身之所,在他们寻来之前转移。”
乘风又颇具深意地冷笑了一下,有些阴阳怪气道:“欧阳将军分析得极是,那……对于叛军屡屡精准掌握我们的行踪之事,欧阳将军有何高见?”
欧阳烈低眉一笑,乘风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他心中虽了然,但嘴上却不肯说,因为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他虽自问有愧,但这一次真的不是他,叛军究竟是如何次次都能如此精准地掌握他们之行踪的,对此他也感到很是疑惑。
“只能说明,我们之中有奸细,他一直在将我们的行踪透露给叛军。”欧阳烈坦然道。
乘风目光更加犀利,进一步逼问:“那依欧阳将军看,此人会是谁?”
欧阳烈看了看始终背对他们沉默不言的慕荣,眼中浮现深刻的纠结与痛苦,沉声道:“无论是谁,但凡想伤害怀霜的人,我欧阳烈必与他不死不休!”
乘风眼中又变幻出浓重的疑惑,他在判断欧阳烈这话究竟有几分是真。
心思细腻、洞若观火如他,只要将从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串联,仔细回想,便不难发现个中关窍。
他虽不确定云殁说的这个人究竟是谁,但种种迹象都表明,欧阳烈的嫌疑是最大的,他虽有意试探,奈何没有任何证据,且欧阳烈本人也表现得如此坦荡,莫非真的是自己想错了?
他望向慕荣似有千金在压的背影,眉心一皱,心疼便流水般溢出。
他相信睿智如慕荣,肯定比他更早看透这些,但是他却从始至终都不曾说过一个字,难道他就不怕真的会葬送在这深山里吗?
此时,洛倾鸿和一名亲兵各自背着一大包采摘的野果下来了。
原本他们带的干粮是够的,然而谁也没预料到进山之后,他们会立刻遭遇叛军那样精准而频繁地追杀,他们所带的食物基本上都在与叛军的初次交战中就丢完了,之后他们所有人就都只能靠采摘山里的野果充饥了。
而之所以不打猎,自是因为生明火会更易暴露他们的行踪。
两日的逃亡竟都没让洛倾鸿现出半分的狼狈之像,甚至他浑身上下都还算干净,只零星地点缀着一些污渍。
只见他的碧色衣衫在幽暗月光下呈现朦胧的白色,即便是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也掩盖不住他的绝代风华,让他看上去浑身都泛着柔光。
在这两天的逃亡中,洛倾鸿这个异类一样的存在仿佛是逃亡队伍的调节剂,再难再不堪的情况,只要看到他那风华绝代的碧色身影,看到他为受伤的弟兄处理伤口时的那份悲悯,看到他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倾世温柔,看到他面对所有人时那自带治愈人心效果的春风笑容,听见他那温柔磁性自带安抚功能的声音,笼罩在他们头上的所有阴霾仿佛立刻都被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