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江山离人歌(313)

作者:南风音

当然,少不得还是有部分人暗中诋毁,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一小股人兴风作浪是动摇不了大势、扭转不了民心的。

原本慕谦是打算把慕荣调回京城的,谁料他只在政事堂诸位宰相面前提了一下,便立刻遭到反对,并且还是白崇带的头。

白崇身为慕谦死忠旧部,比慕谦虚长两岁,在军中资历老,而今更是在朝任枢密使,掌全国军事大权,有权任免地方军府,又兼着宰相身份,其位之高、其权之重简直就是慕谦当年的翻版,权势之大令人生畏。

然而不同的是,白崇这个人的心胸没有慕谦那么豁达,眼界也没有慕谦那么开阔。

起初,他被调回京城掌权枢密府,成为大周首屈一指的功勋重臣之后,在辅佐慕谦方面那是相当认真勤勉,夙兴夜寐,任劳任怨,更替慕谦平定了两次地方军府的叛乱,其中就包括南境赤月族联合宿方军府的叛乱,在新旧交替的时期为大周政权的稳定又立下了不世功勋。

大约是功勋太著,加之慕谦对他极为宠信,甚至在大周建国后还一直当他是兄弟,从来都是以字相称,从未拿至尊的身份压过他,他便自恃功高骄横起来,不仅对慕谦给予的宠信和尊重丝毫不知感恩,还蛮横无理地要慕谦事事迁就他,只要不按他的意思办,他就耍脾气、甩脸子甚至撂挑子。

一直以来,慕谦都念在他是旧日兄弟,又是开国功勋、朝廷重臣,一再宽容忍让,甚至还曾发生过亲自登门道歉、请闹脾气的他上朝的事,然而他却得寸进尺,仗着慕谦对他的宽容和宠信愈加肆无忌惮,朝中对此亦颇有微词,奈何慕谦念在旧情和功勋的份上一直对他忍让,不曾发作。

如果说耍脾气、甩脸子甚至撂挑子这些骄纵蛮横尚且说得过去,那他心胸狭隘、嫉贤妒才便是越了雷池了,尤其以他对慕荣的嫉妒和钳制。

慕荣的杀伐果决、英勇睿智、铁血隐忍,北境那一遭他可是点点滴滴都看在眼里,这样一个人若是回到了京城,那还能有他的位置吗?

所以,即便慕谦如今膝下只有这一个养子了,他仍百般阻挠,不让慕荣回京。

这两年来,慕荣几次上疏请求回京探望父亲以及祭奠亡母、亡妻、亡弟、亡子,都被他以各种理由回绝了。直到这一次,慕谦趁他奉旨前往南境巡视饥荒灾情和预防民众暴乱时,抓住时机准了慕荣的探视上疏,让他回京,父子俩这才终于得以相见。

如果说从前是众将推着他们父子走到这至尊地位的,那么如今就是众虎对这至尊之位窥伺之时。只要他们父子稍有松懈,就会立刻被猛虎恶狼吞噬,更别谈还有时刻觊觎中原的外敌,所以现在必须忍。

慕荣就是清楚这其中的复杂,所以这两年多来,他才会一直安安静静地呆在鄢都,没有违反过“外地驻军无诏不得进京”的规定。

当然,他对京城局势了解得如此透彻,对父亲立场的艰难知道得如此清楚,自是归功于司过盟一直暗中与他通着情报。

崇华殿中,慕荣道:“父亲请放心,孩儿无论身在何方,位居何职,都会照顾好自己,绝不会让您有后顾之忧,但请恕孩儿不孝,您在京城独撑大局,孩儿却无法替您分忧。”

慕荣的通透懂事、识大体、顾大局让慕谦心疼,更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荣儿……”

慕荣截住了慕谦的话:“父亲,我们去看看母亲和小篱他们吧。孩儿离家三载方归,也该去母亲灵前请安告罪了。”

慕谦将他心底那些感慨都咽了下去。

还能说什么呢,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子知父之难,父知子之志,从此这流离乱世便只有他父子二人相扶前行。无论前路如何艰险,他们都是彼此唯一也是最坚实的倚靠!

于是,父子俩便一同去了太庙。

面对柴素一的灵位,慕荣难免又伤悲一回,从门口又一路三跪九叩一步步跪到慈母、爱妻、幼弟及一双儿女灵位前,伏在地上闷声哭了许久。

自登基以来,慕谦追封了许多在癸酉之乱中不幸遇害的将相臣民,赏赐了开国有功的诸多将帅,赦免了许多无辜之人,对于因他而受牵连的慕氏门人也是该赏的赏,该追封的追封,可他唯独没有来得及封赏本门。

其实,有臣子曾提过的,但慕谦总说先不着急,不着急,于是这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所以,柴素一、刘蕙以及一双幼儿都只有门庭姓氏名讳,而暂无任何谥号封爵。

慕谦一直静静地陪在一旁,望着柴素一的牌位心中默道:夫人,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照顾好荣儿,你在那边再等等我,等我安顿好了荣儿就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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