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难得(156)

作者:酒时醒

良宵知晓他是为难了,偏生这事是最难办的,将军此番回城肃整军内事务,还不知要多久,万万没有将宇文忠灵柩停在此地的道理,却也不能动武硬闯,落人把柄。

左右思忖,她才说:“将军,老黑已经联合了程副将他们制乱,多少可以撑几天的。”

宇文军多是忠诚之士,只要这几天有法子叫人开城门。

再或是将军先行回去,待处置了内乱才迎宇文忠回城,这隐忍曲折的法子便要委屈了这份亲情恩义,也等同于变着法的认了叛国这一恶名,情况紧急,更不可能回去调查清楚,拿真相和证据服人,终究是两两相难。

不料大将军却道:“你先回去,我叫大川路上护你。”

“不,”良宵握紧他的手,“我也不要大川护我,我有阿四她们。”

“听话,”宇文寂嗓音沉了沉,边关之地纷争诸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遑论现今这局势,他回头叫道:“大川,”

大川疾步过来,“属下在。”

“待天一亮,你换装送夫人回城。”

“将军,将军,”良宵着急得搂住他半只手臂,“我来这里不是给你添乱添麻烦的,现今前有豺狼后有虎豹,我也是宇文一族,我……”

宇文寂按住她双肩,神色凛冽下来,“听话!”

良宵一哽,咬着下唇没再说话。

“宵宵,听话,”宇文寂的声音又温和下来,将她鬓边散乱的发丝分拨开,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暗含了许多不得已的缱绻,“这里有我,万事有我,你先回去,要不得两日我也会平安回去,知道吗?”

“那叔父怎么办?”

“且过了今夜,明日再看,倘若真进不去城,我自会以大局为重,自古帝王多疑心,既圣上觊觎宇文二字,我便顺意,回去启奏皇上交还虎符,为叔父洗刷冤屈,正大光明下葬。”

“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委屈求全!”

若是没有将军,何来大晋?何来老皇帝的大好江山?良宵这吃不得亏的性子如何能肯啊,她这脑袋快要炸开了,恨不得现在就提刀进宫去砍了那个糊涂老儿!

宇文寂放在良宵肩上的大掌轻轻的揉着,安抚的温和语气下,藏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狠厉,“宵宵放心,我们吃不了亏。”

再多狠毒的,他不会说与娇妻听。

祖辈自执掌虎符兵权起便有祖训,大晋泰半是宇文氏打下来的,历任帝王没有哪个没动过夺权心思,将军府荣华尊贵却能维持至今,背后的雷霆手段,世人该知。

唤了几百年的宇文军,一朝要变动,放眼朝中,无人能接替,那几颗老鼠屎,有了皇上照拂才敢为非作歹,若没了呢?

皇帝到底是老了,行事愈发糊涂,先借娇妻身世生事,又在这个关头放纵有心人作恶,这帝王,怕是当腻了。

这时候,宇文寂的嘴角已勾出抹凉薄寡淡的弧度。

良宵怔怔的看着他,忽的想起那时,将军说,我不是好人。

她扑进男人怀里,“将军,我信你。”

“信我,天亮你就回城,我随后就到,知道吗?”

良宵闷声点头,“大川留下,我有阿四。”

宇文寂没说话,静静看着城墙之上的高空,夜色浓郁,星点全无,已失的挽不回,他的宵宵是心底唯一光亮,决不能再失去。

*

城外条件更为简陋,现在才将黑天,距离天明还有几个时辰。

宇文寂寻了块安全的空地,搭了个简易的营帐,拿来战旗在地上铺展,好叫娇妻眯个眼。

阿四和小厮守在外边,余下将领也下马三三俩俩围绕着火堆聚在一起,养精蓄锐,等待天明。

营帐内,良宵头枕在男人的大腿上,默默看着他轮廓坚毅的下巴,忐忑不定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将军,一切都过去的。”

“睡。”一只大掌盖在她眼睛上,良宵听话的闭上眼,心中思绪很是清晰。

本以为睡不着的,可迷迷糊糊的,竟真的睡了过去。

梦里,有人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薄薄的一层茧滑过,唇上被碰了一下,有短短的胡茬扎在下巴。

好似有人在她耳力塞了什么东西。

隐约间,又好似有人的呼喊,有刀剑摩擦,声音钝顿的,很远。

她手心也是空空的。

良宵猛然睁开眼:“将军?”

在她身畔的是阿四,她也不在那营帐内,一眼瞧去是葱葱绿绿的草丛。

“将军呢?”良宵左右瞧过急问,下意识的摸摸耳朵,竟莫出两团棉絮,她心中警铃大作,登时站起身要往外走去。

“夫人,夫人别去!”阿四急忙拦住她,“方才突遇匪寇,将军把您带到这儿来就是想叫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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