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未晚锋情炽(78)
半个小时过去了,仅仅是一顿饭的功夫,对某些人来说却是漫长到不着边际的。
当华伯以无比虔诚的姿态捧着一个青瓷制式的罐子来到房间时,秦炽烽缓缓放开了榆桑,得到解脱的榆桑发疯似的冲到华伯面前,将那个罐子夺了过来,牢牢地揽在怀中,仿似一只受伤的小兽,找到了一直寻求的关怀与安慰。
“我们带着梓黎姐回家吧,父亲在家里等着我们。”华伯与秦炽烽对她的行为没有丝毫的介意,也不做将罐子从榆桑那里取过来的无用功,他们均以最大的宽容之心来对待这个刚刚面临生离死别,已然成为孤儿的女孩儿。
秦炽烽半抱着榆桑蜷缩的肩膀离开了房间,领着她回秦家,俨然一副守护者的姿态,华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不近不远。
上车后,一车人均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车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火葬场驶向秦家。
“小王,直接去墓地。”秦炽烽接了个电话后,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改变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是,秦先生。”小王边应答着边将车子急转弯,掉头驶离了原定的路线。
“他醒了吗?没想到这么强的药效都奈何不了他,他的运气未免太好了,真是祸害遗千年,事到如今,还不肯放手,阴魂不散。也不想想,当年是用什么腌臜手段威胁梓黎的,这么不知廉耻,现在还有脸来……”华伯忍不住吐露心中的不满,秦炽烽眼中的不赞同让他醒悟车里还有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此刻面对的事情不适合再承受任何附加的打击。
“榆桑,我们不回家了,直接去看你父亲,让他们尽早团聚,好不好?”
“好。”秦炽烽只是告知榆桑,并不期盼她的回答,而她竟然应答了,这样的乖巧合作不禁让秦炽烽怀疑她听懂了华伯的话,知道当年梓黎姐的苦衷,再结合榆桑之前与他接触的目的以及之前过激的反应,秦炽烽心里其实已经做了肯定的回答。
内心已有答案的秦炽烽希望榆桑此生再也不用直面创造这个噩梦的那个男人以及与其相关的一切事物,因为这样的话至少可以让榆桑此生过得自在肆意,可以开心快乐一点,不用沉浸在他不熟悉的记忆里,让他觉得那般无能为力,不知所措。
就像现在,对于秦炽烽的拥抱没有表现出丝毫抗拒的榆桑,在外人看来是全副信任地依偎在他怀里,一副看似美好和谐的画面。作为画中人的秦炽烽却清楚地知道每当榆桑表现出这种逆来顺受的模样,就说明她又缩进了自己那个任何人都进不去的壳里,屏蔽阻挡着外面的一切纷纷扰扰。
面对着如此模样的榆桑,秦炽烽只能将用最简单的方式——陪伴来尽可能地减少外界对榆桑的伤害,避免杜绝她坚强但也脆弱的心灵被侵入毒害。他的内心又忍不住渴盼着榆桑将他纳入壳里,一同喜怒哀乐,一起承担分享的那一天。
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有些人,逃不开也躲不掉,就像执念甚深的那个男人,陷入求不得的苦难中,解脱不出,也许其实他也并不想脱离苦海,又仿若那场纷繁复杂的往事,影响深远,漩涡一般,将许多人引导拖入其中,交互纠缠,剪不断,理还乱。
无法忍受
榆桑想不到会在此情此景之下,见到李泉,那个印象中人前一贯保持着温润如玉、衣冠楚楚、谦谦君子的男人,如今却身着病服,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无章,一向气势逼人的眼睛涣散无光,行动体貌状似疯癫,素来保持的风度气质全无。
“梓黎呢?梓黎呢?梓黎在哪里?我知道她在这儿,是你,是你把她藏起来了,是不是?你把她还给我,快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梓黎,你出来,你出来,我不怪你,你对我怎么样,我都不怪你,你不要躲起来不见我,不要让我看不到你。我做错了什么,你说就是了,我改,你说怎样就怎样。你是不是嫌我对榆桑不好,我不介意她是旃枇的女儿了,好不好?”
远处那个男人一会儿面目狰狞地吼站在那儿的一位老者,一会儿又漫无边际地对着空旷的墓地喊话,祈求着那个叫梓黎的女子的原谅和救赎。他的四周围着一圈人,没有人应答他,包括那个被威胁的老者,也没有人上前阻止他,这些人旗帜鲜明地分为两派,一方是持淡漠的态度观望,一方迟疑着不敢上前,所以男子的行为恣意放肆,将情绪宣泄了个彻彻底底。
榆桑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僵持的局面,成功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不会的,都是假的,假的,你们,是你们联合起来骗我的,一定是这样的,梓黎,你出来,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别玩了,你出来,什么都依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行吗?出来吧,你出来,我就把你最想要的那个东西给你,出来啊,出来。”李泉呆呆地盯着榆桑怀中的那个青瓷罐子,喃喃自语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疯言疯语。